“換了定貼,待你嫁入王府,便是金尊玉貴的繼王妃了。”
“阿瑛,照顧好你姐姐的遺腹子。”
季瑛隻覺一片昏昏沉沉,腦中似有千萬根針在紮着她,令她疼的說不出來話。
可她不能痛呼出聲,她是國公之女,是未來的禮王繼妃,她在陪母親說話,怎麼能做出這麼輕浮的事?
有一隻粗糙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季瑛再次感覺到一股從她手背上傳來的疼痛。
母親雲氏的聲音又喚了她一次,她尖銳又急促的聲音近的像是貼在了她的耳邊。
“阿瑛!你聽到沒有!”
躺在床上的季瑛猛地睜開眼睛。
入目的是最上方散發着慘白光線的長條東西,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外男,年歲瞧着似是和她父親一般大,穿着一身詭異的白衣,像是孝衣,又不像。
沒有蓄須,更不像閹人。
季瑛心中一沉,她明明在母親的院子,怎麼會有外男?
她看向四周陌生的環境,然後發現這裡并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處地方。
季瑛的目光又回轉到陌生男人身上,她腦袋裡莫名蹦出兩個字來。
醫生。
嚴飛搖搖頭,“桃花啊,你這睡着也不老實,針都跑水了。”
躺在床上的少女目光直直的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背,那裡紮着一根模樣奇怪的針,還貼着白色的布條,針的附近鼓起了一個小小的包。
這孩子,還是那麼木讷。
嚴飛心中再次歎息,他一手按着她的手腕,一手飛快的将輸液針拔了出來,然後拿過一旁的棉簽摁在了上面。
他說:“你自己摁着。”
季瑛下意識的按照他說的做了,雪白的棉簽染上了一點鮮紅。
下一瞬,龐大的記憶朝她轟然席卷而來。
那是一個不屬于她的,另一個人的十八年記憶......
見她又閉上眼睛,似乎是在休息,嚴飛站起身,重新坐回辦公桌後,“你再躺會兒吧,剛輸完液就站起來會頭暈。”
直到過去了好幾分鐘,躺在床上的女孩子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季瑛看過話本子上借屍還魂的故事,可她沒想過這樣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大婚前夕,她重新在一個名叫“李桃花”的十八歲女孩身上活過來。
當巨大而駁雜信息量湧入她的腦海,她看到:
這裡的人可以借助鐵盒子上天下海;
這裡的人不論男女都可以上學讀書;
這裡的人可以在一日之内橫跨千萬裡;
......
季瑛,不,應該說是李桃花,她坐起來,看着不遠處的正看書的嚴飛,小聲說:“謝謝嚴醫生。”
嚴飛擡起臉,笑了一下,“不客氣!哦對了,你這次高考考了多少分啊?”
“600分。”桃花模仿原主的說話習慣,聲音壓低,聽起來有些怯懦。
李桃花是個剛參加完高考的女學生,高考成績前幾天才出來,她确實考了六百分整。
但季瑛所在的大齊,卻唯有男子可以讀書、追求功名。
“六百分?真厲害啊!”
嚴飛顯然很震驚,他放下了手中的書,半是開玩笑半是提醒的說道:“我前兩天碰到你媽媽了,她還跟我打聽女孩子學護理掙不掙錢呢!桃花,你這分數可得好好選一下學校和專業啊,學護理就可惜了。”
雖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可如果桃花真的想學醫,嚴飛作為過來人是完全可以給她一些建議的。
和林縣不大,縣裡的常住人口大多數都互相認識,有的還還沾親帶故,更何況是嚴飛這種開診所開了十幾年的醫生,他認識桃花的媽媽并不奇怪。
桃花點頭,“嗯,我知道。”
說完,她自然的走下床穿上了擺在床邊的那雙洗的發黃的鞋子。
桃花走到嚴飛的辦公桌前,問他:“嚴醫生,多少錢啊?”
她問的是這三天三次輸液的價格。
嚴醫生從桌子上翻找出前幾天給她開的單子,看了一眼說:“八十六塊,我記得你沒有手機是吧?”
豈止。
她還沒有錢呢!
李桃花的兜裡是一文錢...啊不,一毛錢都沒有。
桃花正要說話時,診所的大門頓時被推開了,一對年輕的男女一邊打鬧一邊走了進來。
染着黃毛的男人說:“蘭花,辣條給我吃一口呗!”
笑嘻嘻的年輕女人說:“就不!都是我的!”
她手裡攥着一袋油乎乎的辣條,唇邊還有一抹殘留的紅色辣椒油,胸前的牌子上則寫着:李蘭花。
這正是李桃花的親姐姐,二人從名字就能看出來是一對姐妹倆。
嚴飛顯然也是認識他們的,語調熟絡的打了個招呼:“蘭花,跟你對象來接妹妹啊?”
“是啊嚴醫生!”
蘭花笑笑,打量妹妹氣色,看她臉色比之前好多了,這才說,“你胃不疼了?那咱回家吧!”
桃花低低的嗯了一聲。
蘭花轉身就要走,卻被妹妹拽住了衣角。
她回頭,看見桃花很認真的說,“姐,沒有付錢。”
蘭花隻覺額角青筋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她有些惱怒的低聲問,“媽又沒給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