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極了尋常的父親出門時會叮囑年幼的女兒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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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衣服好像不适合你。”
比劃完了肩寬和袖長後,她放下了手中的衣物,語氣略帶遺憾地開口。
她從未見過如此璀璨的眼眸,再加上那頭霜雪一樣潔白的頭發,這個孩子讓她想起多年前在雷之國見過的、無邊無際的雪原,以及雪原之上,那藍得發亮的天穹。
面前的女孩乖乖擡起了自己的手臂,任由她拿着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劃來比劃去,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化過。
“不過——”她放下了手中的衣服,突然想起了什麼,“如果您不嫌棄的話,可以穿我的女兒的衣服。”
“你們的年紀和身量看起來差不多。”
因為從眼前的孩身上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她朝那孩子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露出了憐愛的表情來。
“好呀。”
臉龐一直沒有表情的女孩兒突然笑了,像是被裹在春日的朝陽裡化開的積雪一樣柔軟,又像是卧在雪地裡沐浴陽光的貓兒。
“紗潞。”
宇智波紗潞聞言忍不住喜笑顔開,興緻勃勃地想要去拿衣服的時候,腳下的步伐蓦地一頓。
女人的腳步停在了原地,而後慢慢地轉過身來,烏黑的眼眸裡浮現出白發藍眼睛的倒影。
蒼藍璀璨的六眼猝不及防裝入視線,像是星辰的光輝突然在穹頂炸開,而後鋪天蓋地地淹沒了整個天幕。
起搏的心髒沿着血管瘋狂朝四肢百骸輸送血液,連帶着這具身體的神經也跟着繃緊,四肢好像是生了鏽一般無法動彈。
宇智波紗潞隔着胸腔撫摸瘋狂起搏的心髒,試圖讓它安靜一點。
“我……見過你麼?”她忍不住顫聲開口。
纖白微翹的眼睫突然垂了下去,宛若被積雪壓彎了腰肢的纖細枝梢。
眼睫落下又擡起,星辰的光輝卻始終未能暗淡下來。
“見過哦。”瑰麗到魔魅的六眼直直地看過來,像是古老的巨獸瞰俯渺小的人類,又像是寺廟裡睥睨塵埃的神像,“在另外一個時間和空間裡。”
從先代宇智波族長宇智波田島開始,宇智波火核這一脈一直都是族長一脈最親近的家臣,到了宇智波斑這一代依然延續了這個傳統。
「宇智波泉奈」離開木葉的時候,宇智波神奈還沒有斷奶,嬰兒時期的她除了「宇智波斑」誰都不待見,連人類的奶水也不喝。
可她到底是人類的孩子,即便她的事情都是「宇智波斑」在親力親為,也少不得有要請教他人的時候。
宇智波神奈出生的時候,「宇智波火核」的妻子「宇智波紗潞」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母親了,最小的女兒比宇智波神奈大上個三四歲。
剛滿月的孩子小小軟軟地縮在襁褓裡,總讓「宇智波紗潞」想起女兒小的時候,丈夫和「宇智波斑」在公事上接觸的時間本就良多,「宇智波紗潞」也少不得要接觸族長,一來二去,便順理成章接觸到了還是嬰兒的宇智波神奈。
「宇智波斑」帶孩子上手的速度很快,「宇智波紗潞」在正常孩子開始記事的時候之前就淡出了宇智波神奈的視線。
再次見面的時候,她以為宇智波神奈不會記得自己了,可宇智波神奈張嘴就能喊出她的名字。
涼薄的夜風絲絲縷縷地湧入室内,蓄着水的驚鹿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在石壁表面。
皎白的月光披灑到庭院裡,晶瑩透亮宛若被裹在白砂間的碎銀。
宇智波紗潞再次踏入和室裡的時候,宇智波神奈規規矩矩地坐在榻榻米上,朝她歪了歪腦袋,活似一直瞪大眼睛打量人類的貓咪。
柔順直長的頭發宛若上好的銀色綢緞,浸泡在月華裡的細小發絲白得發亮。
“這是您要的衣服。”宇智波紗潞垂下眼簾,擡起手,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其柔軟的布料來。
被折疊整齊的衣服被放在宇智波神奈面前的榻榻米,宇智波紗潞扶着膝蓋,曲起腿,坐在了宇智波神奈對面。
“我不知道你從何而來。”宇智波紗潞輕聲開口,“但我已經很久沒看看到過那樣的族長大人了。”
“泉奈大人死後,族長大人不再相信任何人。”宇智波紗潞繼續說,“但是今夜,有那麼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曾經的族長大人。”
即使和強悍的敵人針鋒相對,但他的身側也有最親近的兄弟。
“如果可以,請您讓族長大人重新敞開心扉。”
宇智波神奈沖她眨巴眨巴眼睛,和室裡陷入了靜靜地沉默,空氣裡隻有樹影搖曳時發出的沙沙聲響。
她什麼都沒說,隻是将榻榻米上的衣物拿過來,随意夾進了胳肢窩裡,起身推開了和室的槅門便走了出去,涼薄得讓人無可奈何。
月亮挂得老高,銀白的月華淋淋漓漓地澆在漆黑的屋脊。
玄關的門半掩,宇智波斑站在門口,好似一座永遠不會動的雕像似的,半點都沒有要進去坐坐的意思。
“族長大人,您可以……”宇智波火核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宇智波斑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必了,火核。”宇智波斑垂眼,“不合适。”
宇智波火核下意識地抿緊了嘴唇。
宇智波斑、宇智波泉奈和他是一起長大的,他對這對兄弟了如指掌,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要看不懂宇智波斑了,失去兄弟過後,他好像将自己隔離起來似的,一副要和所有人斷絕聯系的架勢。
腳步聲在身後響了起來,宇智波火核的思緒抽出來的時候,宇智波神奈從他身後的大門走了出來。
“我回來啦。”小姑娘抱着宇智波紗潞給的衣服,哒哒哒地跑到宇智波斑面前,沖他眨巴了兩下眼睛,“久等了。”
宇智波斑的眉梢不自覺地抽動了兩下,下意識地将視線從宇智波神奈身上别開。
“沒有……很久。”
宇智波斑嗡裡嗡氣地開口。
低沉的聲線落進耳朵裡,宇智波火核頓了頓,下意識地以為時間回到了很久之前,宇智波泉奈還活着的時候。
他又恍惚覺得那好像隻是昨天的事情。
宇智波火核和妻子紗潞站在門口,目送着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在視線裡越走越遠,像是要融化在銀白的月光裡似的。
……
宇智波神奈洗完澡,頂着濕潤的頭發從浴室裡出來,拽開連接客廳和走廊的槅門,發現客廳裡多了一個人。
預備跨進客廳門口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而後那隻腳丫子若無其事地踩到了和室的榻榻米上。
宇智波斑和柱間面對面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就這麼和對方大眼瞪小眼。
“大半夜跑到這裡來。”宇智波神奈的表情嚴肅,活似被侵犯了領地的芝士雪豹,語氣涼飕飕地開口,“我覺得你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柱間自動自覺地舉起雙手,一副舉手投降的架勢,就差把“别動手,我不是偷腥貓”這句話寫在臉上。
“我沒做什麼。”柱間語氣誠懇地開口,試圖對宇智波神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瞧,我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上幾句。”
芝士雪豹盤腿坐到了榻榻米上,“難為你還要用你的感知力來探查我現在的情況。”
柱間聞言,眉梢直接耷拉下來,想起了不太好的回憶,連表情都帶上了幾分痛苦的意味來,他心有餘悸地開口,“我不想再因為吵醒你睡覺被「黑閃」擊中了。”
“無緣無故闖進别人家打擾别人睡覺,你還有臉講。”宇智波神奈得理不饒人,逮着空隙就開始批鬥偷腥貓。
柱間被宇智波神奈噎了一下,沒等他重新開口,宇智波神奈便擡起眼簾,目光就跟着看了過來。
“放着不管就行。”調侃完對方後,宇智波神奈的腦袋一歪,一邊說話,一邊擦起頭發來。
“正常情況下,靈魂和肉||體是配套存在的。”宇智波神奈說,“雖說都是「千手柱間」,可肉||體和靈魂的配置因為年歲的差距也産生了差異性。”
“放着不管,過幾天就會複歸原位。”宇智波神奈漫不經心地開口,“況且扉間也不放心我用禁術在你們兩個人身上搗鼓。”
柱間:“……這倒是真的。”
話一落音,旁邊一直沒怎麼開口說話的宇智波斑抱着胳膊,冷不丁地哼了一聲。
專業讀宇智波斑幾十年的柱間在這一聲哼氣之中聽到了對弟弟扉間的蔑視與嘲諷。
千手柱間撓了撓臉,這個世界的宇智波斑和千手扉間果然比他那邊的關系要惡劣多了,中間隔着弟弟的血海深仇,面對面能忍住互相丢手裡劍和起爆符的沖動,已然是個奇迹了,他也不好再得寸進尺下去。
“那……”
這個世界的「千手柱間」已經回來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占用人家的房間。
千手柱間這麼想着,眼裡的光芒越發明亮紮眼,落在宇智波斑眼裡,活似兩個能把人眼睛閃瞎的白熾燈泡。
“我能在這裡留宿嗎?”柱間搓了搓手,表情露出了期待。
宇智波神奈的嘴角垮了下來,直接把濕漉漉的毛巾從肩頭上拽下來,“啪”地一聲甩到柱間臉上。
尚且溫熱的毛巾撲到臉上的時候,糊了柱間一臉水,等他把毛巾拿下來,睜眼看到的就是芝士雪豹龇牙咧嘴的表情。
“偷腥貓,你休想!”
芝士雪豹瘋狂沖他磨爪子哈氣,一副要沖上來咬死他的架勢。
“……我真的不是偷腥貓。”
忍者之神手裡拿着毛巾,臉上的表情弱小無辜又可憐,活似被校園霸淩的女高中生。
宇智波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