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認為的常理,無法束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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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雨。
早上出門前,宇智波斑被特意提醒記得帶傘。
這個天氣預報來自家裡的小孩兒。
在遙遠天際起伏的山脈像是少女||優美的眉梢,枯脆的樹叢翻出沙沙的脆響。
浮動在大氣層上的雲層潔白而柔軟,層層疊起,像是夏季浸泡在河水裡的魚鱗,一層一層,折射出耀眼的金晖。
“我出門了。”
玄關前的門被拉開了一條縫隙,背後響起一連串哒哒哒的腳步聲,宇智波斑停住了腳步,下意識地回頭,看到小家夥抱着傘跑到了玄關。
“今天會下雨。”宇智波神奈說。
宇智波斑擡了擡眉頭,門外的天空明麗柔和。
“伯父,你在懷疑陰陽寮第二年輕的天文博士。”宇智波神奈把傘塞到了宇智波斑手裡。
宇智波斑挑了挑眉,清晨淺色的金輝順着門縫滲了進來,翹起來的發梢染上了鎏金一樣的淺金色。
“陰陽師還管氣象預測?”宇智波斑擡手接住了宇智波神奈送過來的傘。
“陰陽師會的可多了。”宇智波神奈說。
平安時代的陰陽師掌握陰陽道、曆道、天文道和漏刻。平安時代的貴族公卿對于日期、方位吉兇之說深信不疑,忌諱多如牛毛,在陰陽寮任職的陰陽師不僅需要占蔔吉兇和驅邪除妖,還要預測天氣。
技多不壓身,那年頭手裡沒點真家夥,都不好意思在陰陽寮裡待着。
起先她給自己的定位就是給麻倉葉王打雜的小跟班,頂着陰陽生的名頭偶爾給麻倉葉王頂個班,麻倉葉王時不時教她點東西,她幹點雜活抵房租和夥食,最擅長的是物理退治一切妖魔鬼怪。
原本是這樣的。
直到某天麻倉葉王帶着她在陰陽寮裡溜達了一圈,負責預測天氣的天文博士的責任就落在了她頭上。
她還是個寶寶,她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重量。
陰陽寮裡原本有專門負責預測天氣的天文博士,奈何麻倉葉王在四個項目上的造詣無人能及,預測天氣這個任務自然而然落在了他頭上。如果不是麻倉葉王隻有一個,她甚至懷疑過管理六寮的中務省能把整個陰陽寮的事情都給他安排上。
雖然事情最後被安排到了她頭上。
有人說她是陰陽寮裡第二年輕的天文博士。至于為什麼是第二,因為第一是麻倉葉王。
被羽茂忠具收養後的麻倉葉王,進入陰陽寮的年紀,比她當上天文博士的年紀還要小。
麻倉葉王身兼數職,不僅是陰陽寮的陰陽頭,還是朝廷的左京權大夫、麻倉家的家主,十分的多才多藝,被他收養的小丫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學習效率奇高,在麻倉葉王身邊耳濡目染,知識儲備量随着時間堆積,多才多藝到讓周邊的人歎為觀止。
小丫頭滿臉的往事不堪回首,當天文博士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不是威風八面,而是成堆的文書和數不盡的工作。
“晚飯想吃什麼?”宇智波神奈歪了歪腦袋,模樣柔軟無害,像極了一隻裡裡外外都透着一股無害氣息的柔軟貓咪,“你今晚會回來吃完飯嗎?來不及的話我會給你留飯的。”
“豆皮壽司。”宇智波斑目光柔和。
“行叭。”小家夥眨巴眨巴眼睛,老氣秋橫地說,“看在你這麼努力工作養家的份兒上。”
宇智波斑摸了摸小丫頭的發頂,烏黑的頭發柔軟得像是絲綢的質感,頭上那一撮小呆毛晃啊晃。
小家夥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
宇智波斑嘗試把那撮桀骜不馴的呆毛壓下去,掌心壓下,那撮翹起來的頭發被壓在了下面,掌心擡起,那撮呆毛也跟着一塊兒翹了起來。
宇智波斑放棄了,掌心貼着小姑娘的發頂摩挲了兩下,轉身拉開門,一手拎着包好的便當盒,一手拿着傘,擡腳跨出了家門檻。
挂在傘柄上的晴天娃娃在太陽裡晃個不停,明媚的淺金色在彎起的唇角暈染開來。
事實證明,陰陽寮有史以來第二年輕的天文博士的确有兩把刷子,中午的時候,如宇智波神奈所說,下起了雨。
天空仿佛破開了一個大口子,潑墨一樣的雨水兜頭傾瀉下來,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灰蒙的雨幕裡。
深色的水漬在窗台上暈開,空氣裡浮動着沙沙的雨聲。
雨水在窗台上撞了個粉碎,迸濺的雨珠宛若被剪斷了線的珠簾,寒涼的水汽順着窗戶罅隙滲進了辦公室裡,潮濕的水汽濡濕了桌面上的紙張。
宇智波斑起身關上了窗戶。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從天而降的雨水被重力拉扯成線條,玻璃窗被砸得噼裡啪啦直響,透明的玻璃窗被雨水塗抹得一片模糊。
眼角餘光不自覺地飄到了角落裡的紙傘上,傘柄上挂的晴天娃娃彎起的嘴角如同弦月。
宇智波斑忍不住輕笑一聲,陰陽寮有史以來第二年輕的天文博士誠不欺我。
雨聲綿延,籠罩在雨幕裡的山體一片漆黑,快到傍晚的時候也不見得有停的意思。
沙沙的雨聲夾雜着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桌面上的紙張被歸類好,整整齊齊地疊起,筆尖最後的摩擦聲音消弭在朦胧的雨聲中,宇智波斑停下了筆。
雨水淋淋漓漓地從屋檐澆下來,淋濕了窗台,被窗戶過濾吼的雨聲朦胧,卻透着一股清澈的感覺。
今天最後一份文件被批完。
宇智波斑把筆扔進筆筒,轉身拿起了角落裡的傘,挂在傘柄上的晴天娃娃晃悠了兩下,轉了兩個圈兒。
……
陰雨天氣,樓道也顯得格外陰郁,寒涼的風裹着濕潤的雨水沿着縫隙滲入了樓道,地闆被氤氲得潮濕。
雨水溢出着陰涼的冷意,綿延的雨聲萦繞在空氣裡。
宇智波斑若無其事地拿着傘走出樓道,在屋檐底下看到了穿着白色禦神袍的千手柱間,禦神袍過長的衣擺被迸濺的雨水濡濕。
從屋檐滾落下來的雨水像是被無形的絲線連接的珠串,滴滴答答在路面上炸開蓬勃的水花。
穹頂被雲霧擠得滿滿,厚實得不見一絲罅隙。
千手柱間側身就看到了拿着傘走過來的好友,露出的笑意透着苦惱,“天氣真是糟糕啊。”
宇智波斑停下了腳步,傘柄上的晴天娃娃又晃了一下。
“真是抱歉,這麼糟糕的天氣還要麻煩你。”千手柱間撓了撓頭。
宇智波斑蹙眉,突然很想用手裡的傘敲他腦袋,“當火影的人就不要做出這麼傻氣的動作。”
雨水裡彌漫着朦胧的水霧,雨勢越下越大,樹梢的枯葉墜入泥裡,彙聚在地面的雨水混雜着泥沙蜿蜒流淌。
靜寂的空氣裡滲出秋日的涼意,濃重的喪氣彌漫開來。
額角的經脈不自覺地抽動了幾下,宇智波斑忍不住拿傘戳了垂着腦袋兀自散發喪氣的最高領導人幾下,“你這消沉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掉?”
都是當火影的人了,還能不分時間地點場合消沉。
全身籠罩在濃厚喪氣的火影擡頭,看到了挂在傘柄上的晴天娃娃,娃娃随着宇智波斑的動作晃個不停。
千手柱間登時露出一個欠扁的笑容來,大半張臉埋在濃重的陰影裡,表情顯得非常鬼畜。
“原來斑也會有這麼幼稚的愛好啊。”千手柱間語氣揶揄地說。
宇智波斑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下意識地放下了舉着傘的手,傘尖垂下,晃個不停的晴天娃娃也消停了下來,晃悠了兩下過後安安靜靜地垂在傘邊。
宇智波斑不自覺地别開了臉,被遮擋在厚重額發下的半張臉看不出表情來。
“奈奈挂的吧?”千手柱間雞賊地開口,“哎呀真是羨慕,女兒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可惜我就沒這個好運氣了,我家連着兩個都是兒子。”
對宇智波斑而言,宇智波神奈和自己的女兒沒有任何區别。
喧嚣的雨聲在耳畔似乎遠去了,浮動的霧氣靜滞在雨水中。
宇智波斑垂下了眼眸,“她應該在泉奈身邊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