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也不再那麼直勾勾了。
而是微微往下垂着,恨不得用睫毛全都遮住。
“喲,你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秦川打趣着摟過破軍,把腦袋抵在耳旁。
小聲安慰着:“儲陳哥哥這是喜歡你,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一聽“喜歡”這兩個字,破軍的勁頭兒立馬就回來了。
性子啊真是和秦川一模一樣!
不習慣别人道謝或抱歉,就喜歡直來直去的熱誠。
“行了,快出發吧!再不走,要趕不及了!”
秦川邊催促着儲陳,邊跨上馬背,示意二人該動身了。
他當然不是故意掃興,實在是肚内空空,餓得難受。
若不是借着馬蹄聲,掩蓋下腹中鳴叫,指不定要被笑話成什麼樣子。
自己方才好不容易帥氣一把,可不能就這麼毀了。
回程途中,陽光和煦、清風怡人。
引得兩位少年,皆不知不覺陶醉其中。
享受着天地慷慨的饋贈,在山與樹交織掩映下,笑得明豔而絢爛。
及至進了城門,放慢行進速度後。
儲陳才想起,一路上要問的那個問題。
他輕輕攬着缰繩,微側過身對着秦川道:“兄長,愚弟心裡有一事不明,還望您能為我解惑。”
“快别拽這些文绉绉的詞兒了,聽得我渾身難受!還以為先生來抓我上學堂呢!”秦川笑着擺擺手。
示意儲陳,還是按平常那樣對待自己就好。
對方抿着嘴猶豫片刻,旋即展顔一笑。
“好!秦川,我有件事兒想不明白,希望你能告訴我!”
“你是想問,為什麼中州百姓看上去,總這麼幹勁十足?要怎麼做,才能讓南夏子民也成為這樣,是嗎?”
誰知不等儲陳說出疑問,秦川就先把題給點了。
驚喜的神色,爬上少年眉梢。
他笑着道:“是!我想問的,正是這個!”
既然對方想到了問題,那答案一定不遠。
“沒辦法,南夏子民做不到。”
直截了當的否定,好似盆冰天雪地裡的一盆冷水,兜頭就澆了下來。
儲陳感覺,自己四肢有些發麻。
不知從哪兒來的寒意,正迅速攀上脊背,驚出一個冷戰。
“為……為什麼……”
他信任秦川,但不想相信這個答案。
“古人曾說過,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秦川歎了口氣。
他知道儲陳心裡不好受。
可殘酷的真相,總好過虛假的欺騙。
“中州地處北方,曆經百年喪亂,才得以實現穩定。”
“一年當中,又不知要經曆多少天災磨難。”
“且北靠北夷,南有南夏——正所謂,舉目四望皆為群狼……”
秦川稍微停頓了一下,猶豫着要不要往下說。
在他看來,苦難從不是一件,值得誇耀和歌頌的事情。
然而,望着儲陳眼裡沉痛的光,秦川選擇了繼續。
“這一樁樁一件件,練就了中州百姓鋼鐵般的意志。”
“他們珍惜每一分來之不易的幸福,也随時準備着為保衛家園而戰鬥。”
“不管對面是人是天,中州百姓都有抗争的勇氣,以及必勝的決心。”
“他們身上那股勁兒,正是源于這份無從寄托的不安定感——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越挫越勇,自然無所畏懼!”
“而南夏百姓,實在太安逸了……”參透了對方意思後,儲陳把話接了下去。
“從一生下來,這輩子就像被規劃好了似的,人人朝着一個方向走。”
“不管種地的還是賣菜的,或者擺攤做買賣的,每個人看似不一樣,細想起來卻都差不多……”
比落日還重的沉默,壓向了少年。
令笑容都不自覺冷了下來。
這一天,他真是想明白了太多事情。
需要時間沉澱吸收,也是很正常的。
秦川看了看少年臉色,轉頭收回了目光。
他覺得儲陳,肯定想自己待一會兒。
這邊還是不要冒昧打擾了。
有些真相,雖然越早看透越好,可随之而來得殘酷亦是道考驗。
邁過去了,才能成為“知而無畏”的勇者。
也就往前行了,有二裡地吧?
儲陳開了口。
這一次,聲音冷靜而克制,全然不似先前的亢奮或感歎。
“南夏百姓生活在一個巨大的搖籃裡,相信沒有什麼能打破,這份舒适和甯靜……”
“他們不思考,所以不恐懼……因為不恐懼,所以永遠天真懵懂……”
接着,他語調更沉更硬了,很像現在的秦川。
“怪不得陛下左一道節儉令、右一道節儉令,下頭百姓就是不肯體諒。”
“一邊怨聲載道給朝廷繳花栖稅,一邊仍要不知收斂大肆揮霍。”
“使得官民矛盾愈演愈烈不說,還沒人想着往後各退一步,把這股積攢的力卸掉——長此以往,是要出大亂子的!”
說到這兒,儲陳猛地提高了嗓門。
坐在馬上對着秦川又施一禮。
“愚弟再謝兄長點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