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一點都不為他的神态所動搖:“先前缈缈已經刺你一刀,我才選擇不對你的冒犯追究。如今你已知曉她是我的孩子,便應該明白我的态度足夠寬容,不要再得寸進尺了。”
女士聽着兩個男人你來我往地糾纏,眼神多了幾分不耐,但也許是因為現場有襁褓中的嬰兒,她聲音放輕了許多,也沒說出那些刺耳的語句:
“多餘的話我也不願多說了,按照約定,摩拉克斯,我來取你的神之心了。”
派蒙震驚:“你說什麼?!”
鐘離視線稍稍往其一偏,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掌心反轉,一枚金色的棋子浮于掌面,萦繞着岩力金光。
他沉聲道:“契約已成,如你所求,賜汝應許之物。”
熒的反應倒是比派蒙要淡定些,她早有猜測,不如說其實鐘離破綻滿滿,隻是她們是外鄉人,對這邊的人與事物都不夠熟悉,如果像達達利亞那樣有人手可以收集資訊,很容易就能往這個方向猜測。
最大的破綻莫過于林缈的存在。
派蒙喃喃:“難怪當時第一次見缈缈的時候,她明明說不喜歡岩王帝君,可還是因為聽見帝君死訊後哭得那麼慘……鐘離,你好過分,你假死也就算了,居然連自己的小孩都不告訴。”
鐘離面上難得顯現幾分窘迫,他有些愧疚和無奈:“我并非有意,隻是……罷了,等她恢複後你可莫要再提此事,這孩子不好哄,記起仇來又要鬧騰了。”
說罷,他火速把神之心交給了女士,卻不想襁褓裡的嬰兒早就盯着神之心看了許久,現在看到感興趣的東西離開視線,立刻又哭了起來。
變成嬰兒的林缈哭起來沒有長大後的令人心碎和憐愛,也許是因為嬰兒時期的她強壯健康,哭聲不再細細的,微弱的,眼淚也不是像斷線的珠子一眼顆顆墜落,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嚎啕大哭。
如果是其他仙人聽見了指不定還會欣慰一番,感慨小孩子還是有生命力點好,但可惜在場的是需要自己帶孩子的鐘離,他隻覺得茫然和無措。
他沒有草之神讀心術,也沒有帶孩子的經驗,他不知道一個連話都不會說、也許都還沒有思想的小孩到底為什麼哭,是因為餓了還是困了,他又該怎麼判斷?
直到一個軟綿綿的小玩偶忽然湊到他的眼前,緊接着,嚎啕的哭聲也慢慢停下來了。
小嬰兒的臉上還帶着亮晶晶的淚水,達達利亞拿着岩神模樣的小玩偶,晃着逗小孩玩:“别哭别哭,達達利亞哥哥給你的小玩具,喜歡麼?”
鐘離忍不住出聲提醒:“你年紀比她要小。”
達達利亞一點都沒在意:“真的假的?璃月的姑娘可真顯嫩,我一點沒看出來。不過就現在而言,我确實是哥哥,對不對缈缈?”
小嬰兒非常給面子地“啊啊”叫了兩聲,随即伸手來抓玩偶,乖巧得像個天使,完全不像剛剛魔音貫耳的模樣。
達達利亞看着忍不住心軟,他神色溫和了許多,道:“我家裡也有弟弟妹妹,都是我看着長大的,小時候也幫着母親照顧過他們。鐘離先生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盡管過來問我!”
鐘離看了他一眼,沒有應聲,但也沒拒絕他的好意。
隻是在懷中的孩子舉着玩偶擺弄,順勢對上他的視線,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時,鐘離忽然覺得一股溫暖如水般的感受包裹住他的全身,岩之神的指尖不再萦繞岩石的堅硬,母性化開了他的懷抱,魔神懂得了人之愛。
神在體驗人的一生時,先作為一名父親;但在成為母親後,【鐘離】才真正擁有了屬于人的情感。
唯有站在女性的視角,情感才足夠豐富。
在這奇特的感受之中,鐘離想起了自己與這孩子的初見。在夜色燈火下,個子小小的女孩帶着超出同齡人的早熟,臉頰明明還帶着稚嫩的弧度,口齒卻已足夠清晰。
她毫不猶豫地把岩神比作母親,讓路過的自己停下了腳步。
鐘離不知道眼前的孩子帶着異界的記憶,“祖國母親”的概念已經深根固蒂,林缈也不知道自己和小孩子的碎碎念恰好被正主聽見,迎頭對上了他的雙眼。
一切的巧合束股成繩,名曰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