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鐘離的幫忙,我對璃月港的認知不再局限于行允的眼界,我所知道的一下子開闊起來。
好在行允皮歸皮,他喜歡逃跑,卻不知道到底要逃跑來做什麼,索性跟着我一起聽鐘離講璃月的故事。鐘離很有耐心,我曾看到與他交流的那位老堂主總是抱着個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耳濡目染的緣故,鐘離對小孩子也很照顧。
那種溫和與耐心是和我的父母不一樣的,明明我的父母才與我血脈相連,但他們對我的好似乎都有所求,而我在鐘離的身上感覺不到一絲目的性。
這種無所求的好讓我沉迷,等到我要離開的那天,我看着他冷不丁地就掉了眼淚。
行允被我的眼淚吓了一跳,慌忙從懷裡摸出帕子幫我擦眼淚,而鐘離隻是在微微訝異後給我倒來一杯茶,順手阻止了行允擦得亂七八糟的手法。
他輕聲問我:“是在為即将分别而難過麼?”
我點點頭,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哪怕在我的父母面前,在艾爾海森面前,我都依舊認為自己是重活兩世的大人了,可面對鐘離的時候,我仿佛又成了那個需要别人幫助的孩子。
鐘離也确實給予了我所需要的。
他将我抱到懷裡,接過行允的手帕替我一點點地擦幹淚水,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比我所見過的大多數孩子都要聰明。你能聽得懂我說的話,也能舉一反三,理解大衆見解的同時又有自己的想法。”
擦幹淚水後,他用寬大的右手捧起我的臉頰,溫和地注視着我:“你與常人不同,應當有燦爛的、美好的未來,我希望你不要因短暫的分離而落淚,你應該笑着走接下來的每一步。”
我嗚咽着說:“可我接下來要走的隻是回須彌的路,我隻是要回家了,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犯不着用這麼深刻偉大的描述去形容。
“每件事都有不同的角度。”
鐘離的聲音依舊那麼沉穩磁性,他一字一句地撚開講述給我聽,如同我理想中的長輩那樣:“對蜉蝣來說,走向明天是重要的事情;對夏蟬來說,破土鳴叫七天是重要的事情。所以對林缈來說,海燈節結束後離開璃月,與夥伴分别也是重要的事情。”
“人類的生命無比短暫,眼淚又十足痛苦,與其用悲傷來面對不能改變的未來,不如用笑容來對待。”
我抽了抽氣,眼眸顫動,手也跟着攀上了他的指尖:“我隻是舍不得,我、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緒,我做不到……”
鐘離耐心地安撫我:“那很正常,你還在生長,人總是在成長的過程中一步步去學習如何控制自己的。”
他說:“擦幹眼淚去收拾行李吧,等明年的海燈節,我依舊會在這裡,你還能來找我。”
行允在旁邊小聲應和:“我也是,缈缈也可以來找我。”
我莫名的委屈,像是撒嬌,又像是在哭着耍賴:“可我明年不一定能來,媽媽并不喜歡我來璃月。”
鐘離說:“明年也好、後年也好,無論過去多少年,我都會呆在璃月。”
他的嘴角帶着笑意,眉眼也帶着笑意,不厭其煩地應付着我的話:“就如你所說的那般,遠航的船都會回到璃月的家,我一直在家裡,無論你何時回家,我都在。”
我終于抱着鐘離的脖頸,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出聲來。
——
我走的時候,反而是行允哭得最慘。
都說小男孩的自尊心最強,可行允哭起來的時候一點也不顧自己哥哥和飛雲商會大少爺的身份,哪怕行秋在一旁好奇地瞅着都沒停下哭聲。
我安慰了他三遍,有些生無可戀:“你别哭了,昨天不還好好的嗎?”甚至還有精力來安慰我。
行允嗚嗚地說:“你、你走了,我又隻能對着讨厭的行秋了……沒有人陪我、陪我一起玩了。”
“我隻是一個女孩子,你想找同齡的玩伴有很多的。”
“不要,他們都和你不一樣,我不喜歡和他們在一起玩。”
飛雲商會不可得罪,小孩子們和行允玩着都心驚膽顫,自然玩不開。我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好在行夫人立刻扯了行允一把:“别哭了,你讀書勤奮些,等你爹有商隊要去須彌的時候,我讓他帶你一起去。”
行允的眼淚果然火速收了起來:“真的嗎?”
行夫人面無表情:“真的,所以你最好乖一點。”
……果然還是親媽了解兒子啊。
多虧了行允這個樂子,我最後的告别沒了依依不舍和傷春悲秋,是笑着離開的。我爹沒有和我一起回須彌,春節後的複工往往是最繁忙的時候,他隻叫了親信陪我一同回去,然後就與我揮手道别。
他把滿滿的摩拉塞進我的包袱裡,說:“這是給你的壓歲錢,和媽媽一起的時候乖一點,要聽話,懂嗎?”
我點了點頭。
船舶在海上漂泊了一段無趣的日子,我無風無浪地抵達須彌,剛和親信下了船,就看見了我媽的身影。
“斯黛爾回來啦。”
我聽着這個名字,心裡莫名有些不安,但還是順從地走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媽媽,我好想你。”
我媽忍不住紅了眼眶:“诶,媽媽也想你。”
她牽着我往家走,一邊走一邊說:“你爸也真是的,哪有讓這麼小的孩子離開媽媽的道理。你放心,等明年的海燈節,媽媽就不讓你自己一個人去了,留下來陪着媽媽就好。”
我抿了抿嘴,但最終還是輕輕應了一聲:“好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