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烏雲那拉背對着烏雲氏坐下,面上帶着氣憤,她嬌生慣養,是不滿于父親烏雲王的安排,連一杯茶水都沒有奉上。
“父親好生糊塗!折蘭王有多少阏氏,父親可一一數過?女兒嫁給他,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經年累月,他可還記得女兒是誰?而圖耶王就不同了,他做了猃狁單于,我是他唯一的大阏氏,烏雲部落的光輝,就在此刻。”那烏雲那拉并不覺得這話有問題,又說,“折蘭王殺了大單于想要自己登基,咱們猃狁比的就是武力,這也無可厚非,如今圖耶王尚有一争之力,怎麼能輕言放棄?”
這些話卻是點醒了烏雲王,他也明白了女兒烏雲那拉的心思,心中有一份苦澀,卻還是去安慰自己的女兒。
“女兒的思慮的确萬全,是我目光短淺了。”烏雲王說道,自去尋了位置坐下,不再言語。
他并不是熱衷權勢之人,猃狁薩滿說過,他是皇帝老丈人的命格,以前烏雲王也深信不疑,可是他卻沒想到,圖耶王落敗了,自己的女兒還在肖想大阏氏的位置,如此野心勃勃,卻沒有匹配得上的能力,讓自己如何不憂愁?
後來過了片刻,還是那烏雲瑞珠端着香醇的奶茶來了,她是聰明人,見到父親和妹妹似乎都是不高興,也大抵猜到了些什麼。
“父親既然已經聽從謀士的建議,打算贖買圖耶王,又何必鼠首兩端呢?反倒是落了下乘。”烏雲珠說道。
“我聽呼延納林說,過完祭天大典,折蘭單于就打算放了圖耶王,隻要他選擇臣服于他。”烏雲瑞珠并不覺得自己的話是如何的震撼,她也是替呼延納林傳話而已,是呼延納林竭盡全力,才說服了折蘭單于,打算放了圖耶王。
這些日子,折蘭單于的所屬部落已經休整完畢,春日大祭也在眼前了,以烏雲王為首,猃狁十八部的人馬也即将聚集在一起,也預告着如今自己的生命也即将走到盡頭,這也讓朱槿榮憂愁,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此刻帳篷外,天空的星鬥綴連成北鬥七星的形狀,安慰楚色賦好生安寝,忙完一天的活計,此刻朱槿榮也有了自己的時間,她頭靠在幹燥的稻谷垛子上,懶洋洋的枕着自己的胳膊,和常捷一起倒看七星,以推測明天的氣候變化。
“明天依舊是大晴天,難得。”
朱槿榮随手拈了一根稻草,将杆含在嘴裡,楞楞的看着天上的星鬥,最終将目光鎖定在了紫微星的上面,她又不免想起紫微帝星的預言。
少年人總是自命不凡的,而她也不例外,如今這種境況,求神拜佛已經遲了,何況她又不信神佛,也無外乎神佛選擇離她而去,讓她隻能靠自己。
“常捷,是我對不起你,要不是我自作主張逃離了大慈恩寺,妄想遊曆西域,你也不可能身中劇毒,武功全失,落得如今的下場。”朱槿榮喃喃自語,常捷卻聽得明白。
“過那樣平淡的生活,一天和一年也沒有差别,即刻死了也不可惜。”常捷莞爾一笑,說出來了自己的看法,“這也不怪你,是我自己跟出來的。”
他倒是心境開闊,不懼死亡的到來,可朱槿榮卻無法釋懷。
“我倒是不可惜了……”朱槿榮活了兩輩子,也算長了見識,根本不怕死,隻是可惜常捷了。
“可惜你,雄心大志還沒有來得及實現,就要陪我去陰曹地府報道了。”
“冥冥之中,我感覺總要發生點什麼,你也不必過于頹唐,不妨信一信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常捷說道,也枕着胳膊,和朱槿榮一起去看天空的月亮。
“也不知道孫缱和青鸾如何了,我也是心緒不甯,總是牽挂着他們。”
月色是如此的靜谧,牛羊也睡了覺,不眠的隻有人,随着龍城休整的結束,折蘭單于的人馬也做好了準備,目的直指猃狁的聖山哈倫阿爾山。
與預想中的不同,這隊伍并非一路奔襲,而是時走時停,因為這些參加春日大祭的也并非都是青壯年勞力,也有猃狁的貴婦人和嬰孩,這就給了一些人一些活動的空間,諸如蓄勢待發的大周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