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高太妃眯了眯眼，法令紋深陷的臉上也有了難堪之色，衆人皆低頭不敢再去看。

“你放肆！”沒等到高太妃身側侍立的嬷嬷開口，趙夫人立刻開口訓斥兒子楚放臣的無禮舉動。

“放臣這小子野慣了，實在是我沒有教養好，萬望太妃莫要怪罪，放臣，還不快向太妃賠罪？”趙夫人辯解道，但是一時間氣氛還是跌到了冰點。

楚放臣躬身上前，卻沒有說什麼，這樣的沉默，令高太妃的唇抿了起來，顯得那道威嚴的法令紋更深了。

“我原是看你姐姐合我眼緣，恰好我家柔嘉沒有同胞姐妹，故而想收她做義女，也方便兩家往來，不料你們卻這樣想我？不願意也罷，原是我自作多情了。”那高太妃拂袖而去，面子上依舊倨傲。

趙夫人立馬相送，她不滿的望了一眼楚放臣，許多話不能說出口，隻能用眼神表示。

目送一行人跟随高太妃而去，楚放臣冷哼一聲，看來是毫無悔意，他攬衣袍，坐了下來，嘴裡說，“她家女兒金尊玉貴，舍不得女兒遠嫁受苦，難道我姐姐就要代她去遠嫁猃狁不成？她含着金湯匙被養大，也合該知道和親也是公主的使命之一，現在尋什麼解脫的法子？”

“放臣，你這事兒做得太過分了吧。不願意是一番事情，何必拂了高太妃的面子。”朱槿榮無奈的開口，那楚色賦也是一臉憂愁之色，擰着帕子站在原地，丢了魂魄一般。

高太妃豈是那般好相與的，她看上了楚色賦替嫁，那就是使出十八般武藝也要達成這樣的目的，這成了衆人憂愁的源頭。

“别說那些事情了，我們還是來投壺。”朱桃拉着楚色賦的手，勸慰道。

但楚家姐弟的心思全然不在于此，楚色賦艱難的撐起笑容，無心玩樂；而楚放臣全然拿手中箭矢當成了捕魚的魚叉，将高太妃當成了狡猾的魚，恨不得将其用箭矢貫穿方能解恨。

那投壺随着楚放臣的投擲應聲而倒，紅豆撒了一地，朱桃忍不住連連鼓掌，“放臣，你可真是投壺的好手！”

“什麼時候我有轅門射戟的本事，那才值得慶祝！”對此楚放臣也有野望，他又勸姐姐看開一點。

“姐，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别想那些事兒了，我們一起投壺。”楚放臣說道。

朱槿榮和朱桃也附和着去勸解，那楚色賦才強打起精神，與幾人玩樂，暫時忘卻了那些無法改變之事。

陳設奢華的室内，柔嘉公主對着鏡子端詳鏡子中自己的臉，那張臉端是美麗萬分，眼若水杏，眉如遠黛，小翹鼻也精緻美麗，可這張本應挂着天真笑容的嬌媚臉蛋上此刻卻滿是愁容，她擰着帕子坐在那裡，手裡拿着一柄玉蘭花簪，卻已經無心裝扮。

龛籠火燒的極旺的室内，四周都是熱乎乎的，但是久居于此，難免嗓子幹啞，那柔嘉公主早已經哭啞了嗓子。

“我都不願意，誰又能願意？”柔嘉公主又忍不住落淚，那服侍她的嬷嬷也心疼的為她擦拭眼淚，她看着柔嘉公主長大，自然拿她當女兒一樣的疼愛。

“公主顔色無雙，身份又尊貴，本是天大的喜事，京城中的勳貴都想要求娶，誰料到陛下竟然有了這樣的打算，那大漠草原豈是人待的地方，他竟然要将公主嫁給猃狁單于，簡直是枉顧人情……”嬷嬷抹着眼淚，但還是要寬慰柔嘉公主，“太妃一定竭盡全力，不讓您外嫁，公主莫要因此而傷情，一切總會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的。”

“顔色無雙……身份尊貴……”柔嘉公主喃喃自語，失落的目光落在龛籠上，“這身份尊貴，顔色無雙，以前是好的，現在就是我的罪過，我甯願貌似無鹽，身份低賤，哪怕淪為奴隸，我都不要遠嫁猃狁，給世敵生育兒女。”

古今中外，和親的公主能有幾個是妥善的結局？如昭君出塞者，得到好結局的能有幾人呢？多的是承受受不了外族那父死嫁子的習俗、天寒地凍的草原雪山，以及野蠻的風土人情，在後宮的磋磨中死去。

“公主說的是什麼胡話，真是讓老身心疼，凡事有太妃在，她一定竭盡全力保護公主。”那嬷嬷說着這話，就是這些聽膩了的話，讓柔嘉公主的情緒幾近崩潰了。

“嬷嬷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柔嘉公主說道，輕輕地推了那嬷嬷一把，讓她離去。

那嬷嬷隻得帶着滿心的憂慮退下，她離開之時關上了房門。

那柔嘉公主又開始落淚，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她的目光看着那龛籠之内爐火正旺，心中有了一個了不得的打算，說到底還是這張臉惹出的禍事，那舍了這張臉，總能避禍吧？

她心裡這樣想，心随意動之間，手已經慢慢的拿起那鏟碳的小鐵鍁，在爐火之上炙烤着，那些無聲的眼淚掉落在燒紅的小鐵鍁之上，又帶着滋滋的聲響變成了水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