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快要摟上的前半秒,鐘晴的訝異聲傳過來:“兄妹倆又說什麼悄悄話呢。”
轟地一聲。
一股涼意從頭蔓延到腳。
歲淮猛地清醒過來,快要貼上周聿白腰的手改成拍了下周聿白的肩膀,壓下心底無盡的驚濤駭浪,恢複成平常的蠻橫霸道:“好了,你剛問我這麼私密的問題,現在我問回來了,扯平了。”
周聿白靜靜地看着她,半晌道:“小氣鬼啊。”
“略略略。”歲淮沖他做了個鬼臉,朝鐘晴說了句“馬上就睡了”,轉身就走。
忽然身後人悠哉地補了句。
“因為沒遇見喜歡的。”
雖然周聿白沒喜歡過誰,但他早熟,情感問題他很早就想過。他是個理想主義者,對待感情這種事格外天真,誓死打着浪漫主義的旗号,要麼就不喜歡,要是喜歡就喜歡一輩子。對哪個姑娘上了心,那就認定了人家一輩子,他也沒那麼大度,他揣心上的姑娘眼裡心裡也隻能放下他一個人,隻能跟他一個人牽手擁抱接吻,跟他一個人睡。這樣的愛情觀,注定了周聿白不會随便談戀愛,更不會随便喜歡上一個人。
浪漫主義者對待愛情,就是崇高的理想主義。
周聿白就是那個浪漫主義。
能被他喜歡上的姑娘是絕對的理想主義。
所以周聿白後面沒說出來的話,歲淮也大抵明白。理想主義哪這麼容易找到,那得看緣分,看運氣,看感覺。
周聿白這人渣。
喜歡一個人的前提是,得對她有感覺。
-
周盛巡和鐘晴走了。
别墅裡又是冷冷清清,好像前兩天的熱鬧隻是浮雲一場,短暫而夢幻。尋常人家的雞飛狗跳、瑣碎喧鬧,在周家變得極為奢侈。
因為那晚歲淮單方面産生了矛盾。
所以兩個人還僵着。
周聿白摸不透小姑娘生的哪門子氣,檢查試卷的時候跟她搭話也不理不睬,早晨好聲好氣哄了幾句才太姥姥下轎似的下樓吃早餐。
鐘晴和周盛巡一走,兩個人的早餐就從國宴降級到早點鋪子,周聿白起的也不早,買了幾個煎餅油條和兩杯豆漿,兢兢業業地擺好,很有服務态度意識。
聽見歲淮吸溜豆漿的聲音,周聿白加快手裡切橘子的速度,鋒利的刀刃一劃,指腹滲出點血珠。剛要伸到冷水下面沖洗,又忽然轉了注意,周聿白不鹹不淡地叫人:“歲淮。”
“……”
“過來。”
“……”
“拿張紙,”周聿白雲淡風輕地賣慘,“給你切橘子,切到手了。”
咚地一聲,豆漿重重地磕在桌面,椅子滋啦一聲往後挪,緊接着是歲淮哒哒哒帶着怒意的着急腳步聲,“你怎麼回事兒,五點一的視力切個水果都能切到手,過兩天就上學了周笨蛋。切哪兒了,我看看?”
周聿白半坐在台面,配合地伸手給她看,黑T順着他的手部姿勢上台,露出衣擺下的一截腰腹。純白的大理石倒映着那截勁瘦有力的腰線,若隐若現的腹肌往上延伸着,少年冷白的皮膚和深黑的布料形成鮮明對比,歲淮隻看了一眼,心就不受控地咚咚加速。
這男人真就不是個省油的燈,這都能讓他身上有一股烈勁兒,叫人非得盯着他看,還不能看久了,他是老神在在渾然不覺,旁人倒是臉紅心跳罪惡滿滿。
周聿白晃了下手吸引回歲淮的視線:“大拇指,不影響寫字。”
歲淮把抽的幾張紙巾給他,“流血了。”
“血多,留點兒好。”
歲淮翻了個白眼:“神經病。”
周聿白笑了一聲:“我是傷者,你怎麼還罵人呢。”
“就罵你怎麼了,”歲淮闆着臉,嘴上咕哝着罵周聿白眼神不好,切個菜都能割傷,手上動作倒是耐心得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然後低頭,嘟起嘴巴吹了吹,“疼不疼啊?”
周聿白:“不疼。”
他收回了手。
歲淮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有些失落,裝作若無其事地“哦”了聲。
一場鬧劇算是和好的台階。
那場隻有歲淮一個人的别扭輕松揭過,如周聿白指腹上的那滴血,輕輕一擦,沒了。
-
開學前一天,夏雨來了個回馬槍。
淅淅瀝瀝。
别墅兩邊的樹綠意盎然,下了一場雨的仲夏變得水光碧洗,八月底的天開了一種花,今天起了風,樹枝搖搖欲墜,花瓣落了滿地。
周聿白是在雨勢稍小一些時候出的門,站在别墅門口,手裡拿着歲淮給他的一柄黑傘。
傘是前年買的了,那時候兩人剛上高一,也是兩個财迷剛學會賺錢小竅門的時候。歲淮賺了第一桶金,花了大價錢定制這把傘,傘柄握上去是大理石的冰涼觸感,在光線下泛着玉一樣的光澤感。
至于周聿白賺的第一桶金,是上網淘了一套已經絕版的小說集。那套小說集在歲淮很小的時候風靡過一陣,講的是幾個小學生和一隻狗攜手去各種地方冒險的故事,很有趣味性,可以說歲淮早期對文學的興趣就是這本書培養起來的,但是後來因為一些荒唐到可笑的原因封了,絕版了。歲淮耿耿于懷了很久,沒想到周聿白給她淘來了一整冊。歲淮看到的那時候,要不是還有點自制力在身上,真的會沖上去不顧一切地摟住周聿白,抱着他不撒手。
雨滴滴答答順着别墅屋檐落在地闆上。
白色的地毯被周聿白沾了泥的鞋踩髒了。
歲淮靜靜地看着,心想阿姨應該要回來了,下次得讓她換個耐髒的地毯。接着又想周聿白要回周家老宅了,那裡有他的爺爺奶奶,有叔叔嬸嬸,有姑姑姑父,有數不清的周家人。也許還有跟周家關系很不錯的世交小輩,這個青梅,那個青梅的。
她歎口氣:“你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