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爸。”周聿白接過來,一張一張地翻看,然後收進他的“儲存卡”。
那是一本卡片集,裡面收集的是各種動植物的照片,還有風景照,周聿白從小時候就開始收集了,現在已經厚的像字典。歲淮經常說這本相冊集以後要是當作傳家寶流傳下去,沒準過個幾百年還能值大錢,周聿白罵她财迷。
歲淮從廚房裡探出半個腦袋,“叔叔,你們下次出發去哪裡啊?”
周盛巡沒說出地點,保密工作不透露,隻說了大概,笑笑道:“苔原研究動物種類,麝牛聽過嗎?”
歲淮搖搖頭。
“就是這些動物,看,像不像牦牛?”周盛巡招手讓她過來,歲淮兩手撐着沙發,從父子倆背後彎腰看。
“像,”歲淮指了指白白胖胖的一隻大鳥,“這個好像貓頭鷹。”
周聿白撲哧一聲嘲笑:“那是雪鸮。”
歲淮:“……”
她羞惱地用手打了他一下。
鐘晴從廚房端出水果,看周聿白那欠揍的樣子,罵他:“混球别欺負歲歲。”
“我哪欺負了,我這是科普。”周聿白說。
“混球頂嘴了啊。”鐘晴威脅。
周聿白舉手投降,鐘晴拿叉子叉了塊小番茄堵他嘴裡,周聿白酸的皺了下眉毛:“媽,很酸的。”
“酸不死你。”
“……”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用了午飯。
飯後鐘晴和周盛巡去了書房跟團隊視頻,人是回來了,任務還在身上,要商讨後天啟程的計劃。
周聿白在客廳看紀錄片,手上也沒閑着,在那剝糖炒栗子。見歲淮捧着一杯椰奶上樓,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叫住她,“這個拿上去,困了就吃點。”
歲淮:“什麼叫困了就吃點,照你這個說法,那我一天就能胖一斤。”
“所以讓你犯困的時候吃一個,精神點,繼續做題。”
“哇,你真的是魔鬼啊,我都困成那樣了你還要我做題?”歲淮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我今天四張卷子一點沒動,現在都三點半了,肯定十點半前寫不完……”她吸了口椰奶喝,讨好笑,“就不能稍微,稍微通融一下?”
周聿白把糖炒栗子塞她手裡,冷酷無情:“不能,必須寫完,十點半我去檢查。”
然後人又懶洋洋地坐回沙發上,翹着二郎腿,臉色淡着,調了個綜藝看,漫不經心地說:“寫不完有你受的。”
歲淮就見不慣周聿白這股邪性,老神在在地坐着,什麼也沒幹,但是他身上就是有那麼一股勾人的勁兒。不說讓你一眼就能喜歡上他,但就是會被他吸引住,忍不住想去觀察他平淡的臉色下,是一顆同樣平淡到無甚情緒的心,還是他根本一個惡劣得不行、就喜歡看你被他勾着去好奇去探索的混蛋。長得一副無欲無求的冷淡皮囊,合着那欲望都叫别人長着了,就是被他勾的!男妖精!
歲淮撇嘴:“男妖精。”
周聿白啧了一聲,“能耐了是吧。”
歲淮拿了一顆糖炒栗子丢他,“沒人性的混球。”
周聿白慢悠悠地接住,丢進嘴裡,繼續翹着二郎腿看電視,真就壞的都比别人坦蕩。
歲淮上樓刷題了。
客廳隻剩下周聿白一個人看電視。
田園綜藝向來無聊,裡面的嘉賓正在談論一個話題,接不接受姐弟戀。一對明星夫妻笑着說沒什麼不接受的,他們就是姐弟戀,老公很成熟穩重,把姐姐的老婆寵成小公主,最後總結說“愛情跟年齡無關”。有個年輕的嘉賓煞風景地插了一句,說年齡差的不多可以産生愛情,差的太多她沒法兒接受,老牛吃嫩草。許是感受到氛圍的尴尬,一個女演員出來打圓場,“哈哈,可以差六歲,也可以差六百歲,但不能差六十歲……”
周聿白扯了扯嘴角。
他低頭翻了翻歲淮今天做的四套卷子的答案,都在手機的PDF裡,掃了幾眼,心裡大約有個數了,能推出歲淮哪些題會錯,為什麼錯,錯了幾遍。
周聿白從不要求歲淮必須考多少多少分,也從不會拿着歲淮升了幾名降了幾名說事,他關注的從來都是她有沒有認真學,那個認真的力度到了幾分,是十分還是五分。如果歲淮用盡了十分的力氣也隻有一般的成績,周聿白會對她誇誇,咱家歲歲就是厲害。如果歲淮隻有五分的力氣,就算那分數再高頂破了天,他也隻是淡淡地反問她一句:“如果這科再多考個十分,你不喜歡的理綜就可以少考十分,這筆買賣做不做?”
當時歲淮看出周聿白的嚴肅,也跟着收起了笑,“做。”
“做不做不靠嘴上說,得看你的實際行動,你知道這一個‘做’字代表什麼嗎?”周聿白口吻很淡,聽不出是欣慰還是勸告,“代表着從今天開始,你的語文選擇題十三個你隻能錯一個,不是這一次,也不是下一次,是一直到高考的每一次。”
“我知道。”
“數學選擇填空滿分八十,你至少要在六十五朝上,意味着從今往後你的每一次試卷錯誤率得在三個和三個以下。這不光是質的提升,還有大量重複的練習,你得讓你的肌肉記憶達到看見那道題你就知道他媽是誰,他兄弟姐妹都有誰,閉着眼睛靠自覺都能選出正确答案。”
當時剛上高二的歲淮第一次見到那般嚴肅的周聿白,她有直覺,如果她沒有給他一個肯定的回答,周聿白不會對她失望,也不會逼她,依舊會跟以前一樣随着她怎麼高興怎麼來,怎麼輕松怎麼學。但是人生是自己的,後面的果是好果還是壞果,也得自己跪着接住,周聿白不會袖手旁觀,他依然會幫着你,但是最後難受的還是你自己,因為你會一點點地親眼看着自己跟周聿白的差距不斷拉大,從幾米到幾十米,在從地面到熱氣球乃至飛機,等他飛到你再也追不上的高度,縱使他有心朝你伸手,你也沒有奔向他的路。
周聿白是清醒且殘忍的。
同時,對于歲淮來說,他也是最誠實最坦白,最為你着想的。
所以那次歲淮鄭重無比地點了頭,她說:“我能做到。”
周聿白對她笑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氣:“我會幫你,咱家歲歲很棒的。”
于是高二的一整年裡,歲淮該去了高一的學習方式,在緊鑼密鼓的學習中加大強度和壓力,除了本就不錯的英語,語數兩大主科提高了很多,這也是把她從一本線邊兒上提到一本超線幾十分的原因。
電視裡的綜藝吵吵鬧鬧。
不知道聊到什麼話題,突然放大的音效有些刺耳。
周聿白出了好一會兒的神,綜藝放的什麼一點沒看進去,拿着遙控器要去關,突然就被屏幕上那句話給說頓住了。
女嘉賓:“妹妹對哥哥産生了感情。”
男嘉賓:“那是依賴。”
女嘉賓:“那是喜歡,你看她對别人就不。”
男嘉賓:“電影說了哥哥一家從小把妹妹撿回去,肯定跟别人不一樣啊。”
女嘉賓:“你們直男不懂,妹妹就是喜歡哥哥。”
男嘉賓:“不信,看電影後面怎麼說。”
周聿白手在半空中頓了數秒,不知道踩了哪顆雷,他眉頭皺得特緊,利落地換了頻道。
似是這種感情于他來說,如洪水猛獸。
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