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我以為你會直接回房間去的。”
“我的确想回去。”他說。
周可疑惑,繼而恍然領悟。出來的時候她背了個小包,房卡正在她包裡。
“那、那我們回去吧。”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去了紀念品商店,買了這個。”她從包袋裡取出一枚徽章,朝他遞過去。
他沒有接,起身走在前面。
她隻好收回徽章,跟着他,回到了三樓的房間。
她在房間的小桌上找到了熱水壺,壺蓋上落滿了灰塵,看樣子他從沒使用過。她燒了一壺熱水,又翻箱倒櫃找出一個還算幹淨的杯子。
十五分鐘後,她終于沖泡好了感冒藥。
當她把這來之不易的藥水端到他面前時,他卻一臉看到外星生物的表情,眼神僵了僵,“這是什麼?”他問。
“感冒藥,專治風寒感冒,如外感風寒,出現發熱、咳嗽、乏力等症狀都可以用。”周可盡量言簡意赅。
“我用不着吃藥。”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雖然是否吃藥是他的自由,“可你生病了啊。”
“我沒病。”話雖強硬,但沒說完他又輕聲咳嗽起來。
“好吧。”周可不願意在他面前扮演一個不通人情的護工角色,她把杯子放在一邊,坐回桌旁,開始記錄今天得到的新信息和線索。
“靈猴。”她在這個詞下方加了個下劃線。那個售貨員講的故事沒頭沒尾,不過故事是在她的視角下發生的,自然難免會加入她的想象和經驗。她聲稱島上發生過三起關于靈猴的神秘故事。
第一個見到靈猴的人是猴園的管理員,見到靈猴的次日就坐輪渡回家了,連辭職手續都是通過電話辦理的。第二個見到靈猴的人是個遊客,據說是林市本地人,才十歲的年紀,跟着爸爸來島上玩,看到靈猴的第二天就被奪去了魂魄,從通天梯上摔下來夭折了。
而第三個見到靈猴的人——
“他得了瘋病,整天披一件死人的衣服在島上轉悠,大概也快死了。”售貨員說。
“死人的衣服,什麼樣的衣服是死人的衣服?”答案是不言自明的,人入殓時會穿的。那種可以把整個人罩住的黑袍子。
“難道沒有人勸他回家?他的家人沒有把他送醫院治療嗎?”周可當時提出了質疑。
售貨員擺出一副“你沒見過世面,什麼也不懂”的表情,懶得回答她的問題。
她再追問,售貨員就說:“我知道的就這些。”之後再也不肯向她透露半分了。就算她動用所有腦細胞,聲色并繪地再現了她看到的那隻巨猴的形象,售貨員也隻是一副淡淡的表示同情的微妙神色。
周可整理好線索,心裡越發覺得那個黑影絕不是什麼鬼怪。
也許他隻是一個發了瘋的人,一個喜歡戴着面具,穿着死人衣服cosplay的可憐人。
而那個小女孩又是什麼身份呢?
她打算到二樓仔細搜尋一邊,說不定可以偶遇到女孩,就算不能,興許可以探查到二樓的靜室入口,她隻要找到了入口,就一定能聽到或是看到點兒什麼。那麼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在圈椅上窩久了,渾身骨骼都像擰在了一起,她舒展了一下身體。站起身,餘光瞥見地上堆疊成一團的被子。
男人正側身躺着,一手擱在枕邊,似乎睡着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走到他身旁,蹲下身來看他。
他閉着眼,睫毛輕輕顫動,眉頭也微微蹙成一團,似乎正陷在某個痛苦不安的夢裡。是什麼讓他即使在夢裡也無法安甯?
她遲疑着,伸出手去摸他的額頭。剛觸到他一縷額發,她便像被燙到了似的迅速縮回手。
這感覺,好像在做什麼壞事一樣。她懊惱地想,默默盯着他又看了一會兒,她再次伸出手,手背小心翼翼地貼上他的額頭。
果然發燒了啊。
她看了眼自己放在一邊的杯子,杯子裡的深褐色的藥水紋絲未動。
難道要喂他喝下去嗎?她端着杯子,左右為難。她覺得導緻他生病的原因裡,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她。在那樣寒冷的靜室裡,她喪心病狂地讓他睡在地上。
想到靜室,她眼前浮現出的,卻是他染滿血的雙手。
默然想了一會兒,她放下杯子,理好行李箱。
拎着箱子走出房間之前,她又回頭望了一眼。
他仍在睡夢裡,安靜得好似一個純然無辜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