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淋浴間,拿起洗漱台面上僅有的兩件裝飾一一察看。
其中一件大約是擱置香皂用的,墨黑色的長方形凹槽,用的不知什麼材質,摸上去手感寒涼。她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了。
另一件是個怪模怪樣的葫蘆擺件,小巧如腳趾,拿在手裡沉甸甸的,通體染着黃色顔料,摸起來粗糙不堪。剛開始她不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想了一會兒,忽然擡頭看見鏡子旁的小壁龛裡,擺着一盒未拆封的線香,邊上還有一盒火柴。
她恍然大悟,這葫蘆原來是香插。
她拆開線香盒,取出一根發潮的線香,點燃了插到葫蘆裡。捏着小葫蘆走出洗漱間,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最後把它放置在床邊的小石墩上。
香煙袅袅,沒一會兒就驅散了房間裡濃重的黴味。
陳子森輕輕咳了一聲。
“是香的味道太嗆了嗎?”周可問。
他合上手裡的書冊,像是根本沒留意到她點了香:“香?”聲音裡透着些疑惑。
周可指了指床邊的小石墩,“我覺得房間裡有股發黴的氣味,就點了一根線香。”
他回頭看了眼,“哦,沒有味道。”
這句話意味不明,周可問:“沒有味道?你是說沒有黴味了吧。”
他沒有回話。
周可也不再說話,在房間裡四處搜尋存放被褥的地方,可找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我們沒有被子呢,也沒有床墊。”她沮喪地說。
“我們?”男人又開始玩味她的字眼。
周可沒有體味到他話裡的意思,一本正經地說:“對啊,房間裡沒有這些。除非它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暗門,就眼下而言,我什麼也沒找到。”
“有電話嗎?”他問。
“電話倒是有一部。”周可是在門後的凹槽裡發現它的,費了一點兒功夫,因為需要撥開一扇小石窗,才能讓它現身。
“打給前台。”他說。
“好。”周可走去門後,打通了電話機上方貼着那組号碼。
“……緊急事件嗎?”
聽筒裡傳來刺耳的電流聲,她隻聽見了這半句,聽聲音辨不出是男是女,她回道:“是的,我們需要被子。”
那邊隔了好久才響起一個女聲:“被子對嗎?可以安排。”
周可報給她房間号,那邊再沒有回音了,隻有電流的刺啦聲,像是廣播調頻中混亂嘈雜的信号音。
男人的咳嗽聲傳來,她挂斷電話,走回床邊,看了看他的神色,很平靜的一張臉,不像是在故意引她注意。
“你生病了?”她遲疑着問。
“我沒事。”他說,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又咳嗽了幾聲。
明明不是沒事的樣子,為什麼硬撐着不肯說呢?
被子很快就送來了,兩條幹淨的被子,兩條蓋毯,外加一床被褥,疊好堆在一輛小推車上。
周可把它們抱到房間裡,一面整理,一面對陳子森說:“今天我睡地上吧。”
陳子森沒有回答,站在一邊,看她忙碌。
周可回頭看他,他開口道:“我睡地上。”
“可是你生病了啊。”讓一個病人睡在地上,簡直是喪心病狂。周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你來這間密室是要做什麼?”他問。
“是要調查線索。”周可說完就背過身去,她以為他又要嘲笑她了,因為截至目前,她其實一無所得。
“所以,你要睡在床上。”
為什麼?她還沒發問,陳子森走過來,脫鞋躺到了鋪好的地鋪上,“如果那個女孩真的和黑衣人一起住在密室裡,那你就要想象他們是怎麼生活的,你要像他們一樣感受,像他們一樣思想。”他慢慢把雙手枕在腦後,望着天花闆,“這樣,你對他們的判斷才會更接近真實。”
原來是這樣。周可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于是她把手中的被子蓋到他身上,又跪到地上,拉平被子,把地上的男人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
“我想,他們就是這樣睡覺的。”
“我說,我沒有教你像他們一樣犯罪吧?”他無奈地把被子往下扯了一點兒。
周可想了想,認真地向他請教:“要不你現在教我呀?”
他輕輕咳了一聲,“我去洗手間。”他說着掀開被子起身,完美地拒絕了她的請教,也避開了她從高處落下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