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兒,你這個‘紅’字可就是紅色之紅?”雖無力收留,露微卻還是希望她有個好着落,就暫寄望于名字上,替她改一個好的。
紅兒點點頭,“嗯,奴婢不識字,就是販子随口取的。”
露微很快有了主意:“你生得秀美,以後就改叫丹渥吧,也是紅色之意,詩賦中常用‘顔如丹渥’來形容青春的容貌,正配你。”說完,她便用手蘸了木盆裡的水在地上寫了這兩個字。
紅兒唯有感動,立馬就在這兩個字前跪下了,“奴婢以後就叫丹渥,謝娘子賜名!”
露微隻連忙将人拉起來,可正要再寬慰她幾句,餘光裡卻閃過兩個直挺挺的身影,轉過頭再一看——是謝探微和陸冬至,這個不早不晚的時辰,他們怎麼能回來呢?!
“阿月,誰叫你做這些了!”
先開嗓的是陸冬至,說着就沖了上來,吓得剛站起來的丹渥又跪了下去。而謝探微雖不發言,看臉色也是一個意思。
怎麼辦?滿院子還沒收拾完的衣服水盆,高高撸起的袖管,滴着水的雙手,每一樣都讓露微百口莫辯。
“你們怎麼這時候回來了?發生什麼大事了嗎?”辯不了就不辯了,盡力把話題岔遠點。
“吃飯了嗎?”謝探微并不明朗的神情之下,卻平靜得多,說着掏出一塊帕子遞了上去,“先擦一下。”
露微到底是心虛的,先将手在身上抹了一把才緩緩去接,低頭之際,卻望見陸冬至手上拿着一紙文書,全文是看不到,但背面印出的墨迹卻能看出“考功”兩字。
對于長在吏部之家的露微來說,這兩個字可太不陌生了。
“你拿的什麼?”反正要岔開話端,露微索性就從這份文書提起,或許也能探知些許朝廷之事。
然而,不提也罷,一聽露微說起來,陸冬至就立馬不關心别的了,愁眉苦臉地說道:“這是我的索命符!”
露微不解,看向謝探微,“他闖禍了?真發生大事了?”
謝探微瞥去一眼,卻笑了,“陛下降敕,要吏部與兵部共同主持一次在京文武官吏的考核。因他已足二十一歲,達到了參與考選的年紀,阿父便把他的名字也列進去了。如能通過大選,則可給予品階,擢為執戟郎。”
短短幾句話,露微的腦中已經打了一串的結。
她記得朝廷選官考核是有定期的,每年都是孟冬開選,可現在已是五月,上一年的早已結束,而今年的則應還遠。況且,就算今年要提前,怎麼又是隻選在京官員,而非天下所有官吏?
這些已是十分反常的了,但露微更關心的是,謝探微所提之吏部,在趙維貞被貶官後,又是誰坐上了這個位置。而趙維貞既是得罪了楚王,那這位新任的尚書又會不會是楚王提拔之人?
果然,朝廷之事千頭萬緒,她越來越像是走在重重迷霧之中。
“阿月,你沒聽懂吧?我也覺得亂七八糟的,什麼跟什麼呀,在甘州時就沒這麼多規矩,殺敵立功就能領賞。”陸冬至見露微有些出神,隻以為她是聽懵了,便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一般。
“阿月,你在想什麼?”謝探微也覺得露微神态不同,隻是未必如陸冬至所說。
露微舒了口氣,揚臉一笑,看向陸冬至,“定九流之品格,補萬方之阙政,官人之道備焉。審名實之铨綜,備戎仗之物數,以戒軍令,而振國容焉——你說我聽不聽得懂呀?”
陸冬至徹底傻了,隻覺得衛月念了一段咒語,而在場能懂的人,臉上早是一片驚歎,“阿月,你還讀過選官之典嗎?”
自然,露微念的就是國朝選官法典裡的句子,那幾冊書常年是擺在趙維貞書案上的。她從前經常出入父親的書房,看過很多書,對很多内容都能倒背如流。而她故意顯露,也是心有打算。
“嗯,以前我有個鄰居,他家藏書無數,也窮得隻剩下書了,但誰想要借書,他卻很大方,我閑來無事就去找他看書啊。”
謝探微本就猜定衛月是讀過書的,否則不能有這般超群的見識,這下就更深信不疑了,目光裡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贊賞之情。
“那!這就太好了!”陸冬至忽然像是還了魂似的,眼睛在謝探微和露微之間往返,極是興奮,“謝探微,我的武考就靠你幫我練了!阿月,那我的文考就靠你幫我學了!”
武官的考核自是與文官不同,雖以武藝為重,也确實需要文武合考。但聽陸冬至這樣托付,露微真也替自己捏了把汗——都傻成這樣了,究竟還能不能救得了啊?
“什麼時候考試啊?”露微擠着眉頭小聲問謝探微。
謝探微很能領會露微的意思,暗提了口氣,伸出一根手指,“一個月後。”
“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