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來到底自己沒有做好萬全準備,以至于出現陳風這個變數,隻能選擇走一步算一步。還有最後機關最後一步,竟然忘記了要将箭歸位,否則進門那個架子上的豈不是用一支少一支,早就不夠了。
其實他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打心底裡覺得自己能脫身,縱使不能,他也覺得,兄長會幫他,所以才會這麼肆無忌憚。
事實上,趙子矜确實幫他了。
心裡自嘲一笑,趙玉樓答,“沒有。”
又是一記耳光扇在左頰,不比上一記輕,直把他掀翻在地。趙玉樓斜撐在一側,左頰痛得厲害,額角猛跳,耳鳴伴随頭疼,與眼前的黑霧久久不能散去。
不知什麼時候趙子矜已經站起來,居高臨下冷眼看着他,鋒利的眉眼一如往常,對他的态度就沒改變過,冷漠又理智,此刻也沒有預想的生氣,也許這便是大理寺少卿必須要具有的胸襟。
趙玉樓覺得自己真是狼狽,此刻他面容不整,幾縷發絲被扇得貼在臉頰邊,唇角還流下一絲血迹,就這麼倒在地上,還好剛剛佘姨娘差人打掃過了,不然就是一身土。
他擡手抹過血迹,試着勾起唇角笑笑,出口的話音還有些顫抖,“兄長别生氣,是玉樓剛愎自用。”
見慣了趙玉樓笑,這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笑,挂着傷的臉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還有些讨好的意味……
不自覺皺眉,心中多了些煩躁,他别過臉不看地上跪坐的人,“你不是剛愎自用,是單純的自私罷了。”
“我沒有。”趙玉樓下意識反駁。
“明天還要見人的話,擦點藥。”終是再看一眼他這弟弟,欲言又止,暗歎一口氣,便離開了。
趙玉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索性坐在地上愣了片刻。
沒想到,兄長對他的成見一點也不比父親少。
輕撫臉上的傷,果不其然腫了一片,明日怕是好不了了。
撐起身來,先是一陣頭暈,痛意從各處襲來,趙玉樓閉了閉眼,等好些睜開時剛巧看見桌上趙子矜用過的茶杯,裡面的水還剩大半,已經接近溫涼,剛倒時的縷縷熱氣全然不見。
趙玉樓看了一會兒,默默開始收拾。
一切妥當之時,便是萬籁俱寂,宿林園一向如此,尤其今晚,靜得可怕。
不過第二日果真是個好天氣,日頭當空,頗有幾分烈勢,照得人昏昏欲睡。
鳥兒叽叽喳喳鳴叫,晨曦撒向後屋竹林,斑斑竹影搖曳,在趙玉樓看來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候,還沒等他欣賞夠,便聽道突兀的聲音由遠及近,叫魂兒似的叫自己。
“喊那麼大聲幹什麼,我還沒死呢。”
路至興沖沖地端着一碟兒糕點,寶貝地不得了。
趙玉樓湊過去瞧了瞧,滿滿一碟都是,肯定是他順來的,不然擺盤不會這麼滿當且難看。
“今天有燈會,熱鬧得很,我看廚房忙得熱火朝天,沒人顧得上我,就偷偷給您拿了幾塊。”路至将其放在桌子上,這才邀功似的看向他家二公子,不過這一看,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趙玉樓沒注意到,挑挑揀揀拿了塊兒荷花酥,“燈會不應該出去賞燈嗎,怎麼又要設宴?”
沒聽見人說話,趙玉樓這才擡眼望去,那雙眼睛一動不動盯着自己側臉,表情少見的難看,可見少年被氣得不輕。
用掌心捂了捂還有些腫脹的臉,還是疼的。昨晚抹了藥,今早還是沒消下去,剛起照鏡時發現還有淩亂交錯的指印,紅腫不堪,傷處邊緣還有些泛青,他本就偏白,此時與另一側相比起來尤為明顯。
“被抽的是我,你氣什麼。”趙玉樓風輕雲淡道,說完小心翼翼咬了口荷花酥,卻還是扯着傷處“嘶”了聲。
路至現在的樣子跟剛剛簡直判若兩人,“我是為您打抱不平,大公子怎麼能這樣對您,我都替您覺得委屈。”
“你不必替我委屈,我也不委屈。”趙玉樓看着路至,正色道,“他先是大理寺的少卿,朝廷的臣子,再是趙家公子,我的兄長。”
路至聞言洩了氣,“我明白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趙玉樓修長的指尖捏着咬了小半的荷花酥,邊欣賞邊說,心道大廚房就是不一樣,做的東西精緻又好吃,真想讓蘇情也嘗嘗,她應該也會喜歡。
路至一頓,随即回憶起了是什麼問題,“上回家宴辦一半兒不是出事兒了嗎,這回大公子終于得空回來,還碰上花燈節,正巧補上。”解釋完還略表示同情,“二公子這回應該要去吧。”
趙玉樓勾唇一笑,心情竟然看起來不錯,“去啊。”
路至覺得他吃錯藥了,挂着傷去還這麼開心?
“京城燈會幾天?”
“三天。”路至疑惑,“您要逛燈會?”
趙玉樓又咬了一小口手中糕點,整個人籠罩在日光下,有種慵懶的溫柔,他輕輕應了聲,“應該會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