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禦史顧卿安顧大人從風雨樓裡買下一個花魁,這樣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人人都來恭賀顧大人終于開竅了,恐怕成婚之日也都近在眼前了,但是顧卿安的宅子裡依舊是安安靜靜的,并沒有要辦喜事的樣子。
這一段佳話到這裡就結束,弄得人意猶未盡,都還想要再生一些波瀾。
這些話也都傳到了尤清蓉的耳朵裡。她來顧宅也有些時日了,顧卿安始終是安安靜靜的,也不見她,就好像沒有這回事一般。眼下春寒料峭,寒冷的不隻是春意,還有尤清蓉的心。
就是這樣的不痛快,才讓人心中惶恐,不知如何自處。
若是顧卿安真如外頭傳言所說是圖尤清蓉的身子,那麼尤清蓉還有寬慰,不然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五百兩銀子該如何還。
但是顧卿安要是什麼都不要,那麼尤清蓉就要盡早想法子,該如何償還這五百兩了。
尤清蓉的法子是為顧卿安當牛做馬,在宅子中找一份差事,不領工錢,直至還完五百兩銀子再離開。
她正不知作何抉擇的時候,有小丫鬟來找她,對她說讓她今晚沐浴更衣,顧大人要來找她。她對小丫鬟颔首道謝,心中也打着鼓。
顧卿安說,要讓她萬劫不複。
如何萬劫不複呢?
尤清蓉不知道。
她記憶中的顧卿安,是嘴硬不好說話的人,雖然不近女色,不看她一眼,但是她讓顧卿安做什麼,顧卿安便會低頭做。她都不知道曾經的那些她以為的恩愛,在顧卿安的眼中看來,都是痛苦。而如今,她落在了顧卿安的手中,她不過一介女流,身份還在賤籍中,而顧卿安是什麼人,顧卿安身份尊貴,已經不是能為她低頭的人了。
讓人很是陌生。
木桶裡的水溫正好,但是尤清蓉的思緒不在這裡。她的臉被泡得绯紅,如同今日傍晚天邊的雲霞,白嫩的肌膚又如同剝了殼的荔枝,誰見了都會起憐愛之心。
可這屋子裡隻有尤清蓉一人。
風月樓裡做了的一件好事,那便是将進去的女兒家都盡心養着,肌膚細膩光滑,放在千金小姐的堆裡都是不相上下的。尤清蓉雖然入了賤籍,被人逼着學了許多的東西,但到底還是留下了這張臉蛋和身子。
天色已晚,外頭的風吹打着窗子而起,聽這沙沙作響的風聲,恐怕是有一場雨要來。這樣的天氣,顧卿安應該是不會來了吧。尤清蓉面色難掩失落,她欲從木桶中起身,拿着巾子擦拭身子起來,可她才摸到木桶邊緣,還沒碰到一旁的巾子,就觸碰到一雙手。
那雙手力道強大,掌心溫熱,比尤清蓉的一雙手大了許多。那一雙手隻需要張開,便能将擱置在外頭的有些發涼的尤清蓉的手握住,木桶中起了些漣漪,尤清蓉另一隻空出來的手剛護住自己的胸口,身子一轉,就對上顧卿安的一副冷靜自持的眸子。
“顧,顧大人。”
“怎麼,見我不來,難過了?”顧卿安鼻孔裡哼出幾聲笑來,他衣衫整齊,正彎腰抓着木桶的邊緣,将尤清蓉困在身下。
“尤清蓉,這些年來,你對我,難道還有情嗎?”
有沒有情,尤清蓉自己也不知道了。她隻知道,再重逢,她對上顧卿安的那一張曾經一見傾心的臉,心中也還是為了這張臉顫動的。
她有些痛恨自己的不争氣,怎麼再看這張臉,她還是會心動。她不能将這些說給顧卿安聽,她知道自己的這一份感情,在顧卿安的心中,就如草芥一般卑微,顧卿安不稀罕。她也覺得,這樣的心動算不上什麼情愛,那是她不敢攀扯的東西了。
尤清蓉說:“顧大人,想要聽真話嗎?”
“但說無妨。”顧卿安沒有松手,他仔仔細細盯着尤清蓉,要把她吃了一般。
“我對顧大人,不敢有情愛。”
不敢有,顧卿安聽到這幾個字便笑了出來,他不顧着木桶中還有波紋,便下手将尤清蓉從木桶中抱了出來。
未着寸縷的身子被一雙手挾制着,尤清蓉驚呼一聲,慌亂中抱住了顧卿安的脖子,盡量把身子往顧卿安的懷中縮。她閉上眼睛,兩行眼淚就要流下來,她不敢睜開眼,不敢看顧卿安是不是将她的身子都看了個遍。
她顫抖着,嘴中喊着顧卿安的名字。
但到底,顧卿安也是給了她些臉面。
屏風上頭扯下了浴袍,蓋在了尤清蓉的身子,顧卿安帶着她一路往床榻上去了。
“尤清蓉,我竟然不知道,在你的口中,還有不敢有這幾個字眼。”
從前尤清蓉可什麼都敢的,新婚之夜看着穿着吉服不肯動彈的顧卿安,非要拉着顧卿安去沐浴,就是為了能夠得見顧卿安的身子一眼。
顧卿安不讓,她便要上來扯顧卿安的身子,尤清蓉說你一個大男人,還怕小小女子看了去嗎?
尤清蓉說你我是夫妻,有什麼看不得的。
那時候顧卿安忍辱負重沐浴了,尤清蓉也是如今這般,站在顧卿安的身後,看着顧卿安的身子,還要上手摸一摸的。
如今這不過是顧卿安把這個還給了尤清蓉,怎麼,他還沒有摸向尤清蓉的身子,尤清蓉這就受不住了?
他都并未同樣奉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