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刀的錯,不是你的錯。”肖華一本正經地問她,“要不要我把刀給扔了?”
知道他這是在嘲諷自己,孟思遠不想說話,做事有始有終的她将猕猴桃放進盤子裡,再端了果盤到島台上,重新坐下不吭聲地吃水果。
肖華倒了杯溫水端到她面前,“生氣了?”
“沒有。”
“我隻是一句建議,這樣很危險。”
“可我已經劃破手了,很疼的,肯定下次不敢這樣了。”
沒想到她私下是這脾氣,一句都說不得,像是那種隻能被人誇的小孩,肖華也沒法跟她計較什麼,“好,我不說你了。現在好點了沒有?”
他的語氣像是在哄着她,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會不會好不了。”
“不會,三四天就能愈合了。”
“那就是過年的時候還帶着傷口。”她擡起頭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他,“不吉利的,要是我明年發不了财怎麼辦?”
見她終于沒了那點不高興,肖華挑眉,“你這是找我碰瓷是吧?”
“反正我明年要是發不了财,你得給我點賠償。”
“明年的事明年說。”
“不行,先談賠償。”
“那你看着這間屋子裡什麼東西最值錢,你可以選一件帶走。”
“誰把值錢的東西放廚房啊。”
肖華笑了,“那我帶你看一圈。”
見他真轉過身要帶自己逛屋子,孟思遠下意識拉住他的毛衣,“不用了。”
自己尚有規矩,不會去觸及他的任何隐私地帶,她朝着回頭看自己的他笑了下,“真不用啦,要不要我給你打下手,幫忙做飯?”
肖華看出她的顧慮,可能誤以為自己要帶她去參觀所有房間,他當然不會幹這種沒分寸的事,“别想多,隻帶你看書房。”
她其實對他的書房還挺感興趣,“書房可以參觀嗎?會不會有什麼機密,我可不想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看到不該看的,你知道該怎麼辦的。”
孟思遠笑了,跳下高腳凳,跟在了他身後往書房走去,“我可不知道。話說你看過武俠沒有,小說裡要煉出絕世好刀,就得用人來煉,我今天是用血來開你家刀啊。”
“人刀合一是吧。”肖華看了她一眼,“那你走的時候,記得把刀帶走,我可不敢用。”
“刀貴不貴,貴的話我就帶走。”
“挺貴的。”
“那算了。”
孟思遠跟着他走進書房,書房一如外邊的極簡,隻有一整面的書架,與一張書桌。一眼掃去,她就看到了件熟悉的東西,甚至在這個書房裡顯得有點不搭,是那個睡蓮水杯。
她走過去拿起杯子細看,自己都沒用上過一天,“原來你真在用,還以為你丢到了一旁看不上呢。”
“為什麼?”
“你剛給我倒水的杯子是愛馬仕,我端着喝水都戰戰兢兢的。”
“那是别人送的,你喜歡嗎?”
“沒有,我更喜歡這個睡蓮。”
肖華從她手裡拿過杯子,“你别想了。”
她瞪了他一眼,話口都沒開,就被他給駁回了,“小氣。”
“送出去的禮物還想要回去,你說誰更小氣?”
孟思遠輕哼了聲,就走去後邊的書架,她對他讀什麼書挺感興趣的。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嶄新的書,有一些書頁還泛了黃。
“我可以翻這些書嗎?”
“可以。”
有一套書連着擺放在了一起,看着十分老舊,她抽出了一本翻開版權頁,果然版本很舊,是1981年出版的,定價是4.1元。而書裡,有用水筆劃下的波浪線,以及旁邊的随手寫下的一兩句話,字迹清晰,不過就是毫無美觀可言。
肖華心中有種奇妙的感覺,閱讀是件非常私人的事,她随手抽出的書,是年少時的他反複閱讀的。那時他沒多少書可讀,還是機緣巧合之下,從一個返鄉的大學生那得到的書。他如獲至寶,讀了許多遍,在二十世紀的作家裡,沒有任何一個人的作品對他的影響超過赫爾曼·沃克。
随着年紀增長,他時常覺得,人這一生,生命是父母給的,基本知識是老師教的,但這些隻是人這一生的基本所需。決定自己成為一個真正健全人的更高認知,卻是另有其人。而這些,又常是無意間的偶遇。
她穿着墨綠色的毛衣,頭發綁在了腦後,在他的書房裡,低着頭翻閱着他曾經愛不釋手的書。
在安靜的書房裡,時間像是被塵封。他看着她,或許這也是人世間的一種偶遇。
他也想起了曾經的自己,費許多波折去了鎮上的小書店,出來時抱着一堆新書,花光了攢的零花錢。不知那個時候的她,正在幹什麼。
孟思遠翻了幾頁,這個翻譯質量很高,她也有了閱讀的興趣,轉過頭要跟他講話時,才發現手插在褲袋中、半靠在書架上的他,正在看着自己。
他們離得不近也不遠,在這靜谧的房間裡,在年的尾聲裡,隻有他們。誰也不想打破這樣的沉默,彼此都走過很多路,知道抵達心底的陪伴總是彌足珍貴的,即使那很短暫。
“這本不錯,我要回去找來看。”
肖華看着她,“我可以借給你。”
孟思遠小心翼翼地将書歸于原位,“這個版本太珍貴了,我怕弄壞了,心理壓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