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着聽着忍俊不禁,隻得别過頭遮住臉,好不容易克制住笑意才開口:“這種黑曆史的确不記得,不過下次我會好好記住的。”畢竟我對唱歌比賽和詩朗誦都沒興趣。
“還有下次?!不了不了。”他笑着擺手,語落再度陷入沉默,林樹緊緊握着傘柄,沉吟片刻,“那……下次請你吃飯的事還算數嗎?”擡頭時十足期待望着我。
“可是……”
“不算數的話,下次你請我喝蜂蜜檸檬水也可以的。”
我話還沒說完便被他匆匆打斷,瞧着那晶瑩雙眸,像是春日漾開的水波,似能從中窺見春色,是我從未有過的生機勃勃,想是那短暫幾秒我失去了什麼,卻又得到了什麼,所以情不自禁點了點頭。
“好!我們說好了的,不可以反悔,我記着呢!先走了!”
我渾身濕漉漉站在台階上,怔怔望着他打着傘踏過水坑,迸濺一朵朵水花,撩起層層漣漪,低頭時,那把薄荷綠的折疊傘仍在我手裡,“哎!你的傘!”可等着再擡頭卻來不及喚他,他已消失在雨裡。
費一甯坐在床上擺弄着筆記本電腦,見我回來,推了推眼鏡細細打量一番,然後嬉皮笑臉問了句:“呦,洗澡沒帶沐浴露?我的在櫃子裡,你自己拿吧。”
我走到她跟前,啪一下子合上她的電腦,“皮癢了?”
她一伸手往我嘴裡塞了根蝦條,“怎麼着?林樹沒帶你回來呀?把你扔大街上啦?給我打電話呀,男人靠不住,姐妹還是能靠住的呀。”雖話是如此說,面上已止不住壞笑,她明顯是曉得我與林樹一同回來,刻意這麼說給我聽。
“丁格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我恨不得白眼翻到天上去,學校就這麼大,今天哪個系誰放個屁,全校睡一覺都曉得了,何況是費一甯這般活躍的人,搞不好我與林樹在雨裡發瘋她都一并知曉,不過我也沒想藏着掖着。
“說實話,你倆處沒處?”
我謹慎搖了搖頭,“沒有,别亂講。”
“那他什麼意思你曉得不?”
我還是搖頭。
“那你什麼意思你自己曉得不?”
我聽後一愣,轉頭收拾起洗漱用品,随口應付了事,“費一甯,你放肆!”
“咱倆都是狗,你吃什麼味兒的屎我能不知道?我可聽丁格說國貿有人喜歡林樹,你要是再不出手煮熟的鴨子可就飛啦,人家吃幹抹淨,你可啥都沒了,到時候别怪姐妹沒想着你!”她用腳勾起人字拖三兩步走到我身旁來。
我端着塑料盆的手一頓,緩緩站直身子轉身看她,“你說丁格知道你是這德行嗎?”
“怎麼不知道?再說了,知道又能怎麼着?我找他不圖他色相,難不成找他吃齋念佛啊?誰像你天天假正經,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費一甯一口氣吹起劉海兒,在她看來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老娘沒時間跟你彎彎繞,能處處不能處就滾。
“你這腦子裡都裝了什麼啊?”我看着費一甯滿臉不可思議。
“我這腦子怎麼了?人生總得有點兒顔色,你腦子裡頭不黃,腦袋頂上就得綠,那你看你想黃還是綠嘛。”她似是說了什麼真理,瞧着還有幾分得意。
“既然你這麼黃,我有小豬出浴圖你要不要看?要不我發給丁格算了。”我作勢轉身要去拿床上的手機,對着費一甯陰險一笑。
其實是上次跟她在校外澡堂子裡頭洗澡,她裹着浴巾在換衣大廳嘚瑟唱歌的視頻,那時候正趕上就要辦元旦晚會,本來費一甯想出個男女對唱節目,結果全班沒有男生願意跟她一起,最後被班幹部拉去扭秧歌,現在想想還是很好笑。
“嘿!你這人!”費一甯站在寝室中央掐着腰推了下眼鏡框。
我挎着盆扭頭鑽進了衛生間。
“喂!你說嘛,你喜不喜歡林樹,哪怕就那麼一丢丢?!”她站在衛生間門口扯着嗓門兒喊。
隻聽嘭一聲,我随手一推,順便請費一甯吃了個閉門羹。
所以,我喜歡他嗎?
衛生間裡水汽彌漫,似能瞧見一顆顆水珠在空氣裡飄蕩着,鏡子上模糊一片,白熾燈下唯能看見個人形輪廓,我靜靜打量着鏡中那個模糊的自己,水珠順着面頰滴在手背上,良久才在驚訝中反應過來,這怕不是費一甯說的什麼暗戀吧?
可是暗戀至少得先曉得什麼是戀吧?我私心覺着這頂多算是有好感。
所以,什麼是喜歡呢?
這幾個問題在我腦海裡翻來覆去,思緒像是被關進一方盒子裡,沒有出口,隻有無盡碰壁,賭氣般伸手在鏡子上随意一抹,無數小水滴凝聚起來後向下滑落,看清一張被熱氣熏紅的臉。
“啊!”
“費一甯,你又發什麼瘋?!”衛生間門被拍得嘭嘭直響,我連忙穿上睡衣開門。
“你看我說什麼來着,丁格他們班小組作業,林樹跟喜歡他那個女生分到一組了。”她将手機拿到我面前去,指着聊天記錄裡的截屏圖片,煞有介事般咂着嘴,“我跟你講,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我看着手機上的那張截圖怔了怔,随後斂眸用毛巾不停擦着剛洗完的頭發,“費一甯,你好吵,地球又不是離了誰不轉。”
“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對,矜持姐!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我沖她撲了過去,将費一甯按在衣櫃上,飛快甩着濕漉漉的頭發,無數帶着洗發水味兒的細密水珠朝她飛濺,順便伸手去撓她的癢癢肉,沒多久兩個人累癱在椅子上。
費一甯最後幾聲笑得咳嗽,聽着已是筋疲力盡,側頭靠着我的肩,一聲聲喘着粗氣,“說真的,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我拄着下巴盯着桌面上的長毛背帶褲兔子玩偶,腦海裡浮現出林樹的笑容,我忍不住用手點了點那兔子的鼻子,“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
“反正我本來就習慣被動,所以順其自然吧。”我搓弄着手裡的毛巾,聲音越來越小。
“這麼說你承認你喜歡他?”
“也……不能算是承認吧……”
“行了,你這個人性子真隔路,也就是我忍得了你,我讓丁格盯着點兒,方便掌握第一手資料,嘿嘿。”費一甯說完壞笑着埋頭看向手裡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