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玉握住楓兒的手,聲音溫柔而又堅定,“别怕,我會為你做主的。”
楓兒點點頭,仿佛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擡手指着杜錦,聲音微微有些發顫,“方才,我從樂館出來,迎面碰上了躲在暗處的他,是他,是他用力将我拉回樂館,想要對我行不軌之事,因為我不答應,他就出言誣陷我!”
杜錦面有不屑,輕蔑冷笑,“哼,你這話誰信啊,本公子是尚書獨子,要什麼女人沒有,非要強迫你一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孩?怎麼,你真以為自己長得傾國傾城啊,還是說本公子來者不拒,不挑食啊?偷了就說偷了,本公子又不會真的要你的命,幹嘛扯謊呀。”
“我沒有偷!那枚玉佩一定是你趁亂塞到我身上的!分明是你在說謊!”
“笑話,本公子從始至終都沒碰過你一根手指頭,你别狡辯了,還是趕緊認了吧,沒準本公子心情一好,大手一揮,既往不咎了呢。”
楓兒氣得小臉通紅,“你!”
阮如玉拍了拍楓兒的肩膀,示意她先不要說話,随後,阮如玉看向杜錦,“如此說來,你與楓兒并無肌膚之親?”
“當然沒有,我再說一遍,我,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她。”
“很好,那麼,依你之見,你想如何處置楓兒?”
杜錦摸着下巴,眼睛一亮,“她偷我玉佩在先,出言誣污蔑在後,要麼,對她當衆施刑,攆出樂館,要麼,就讓她用和我這枚玉佩等值的金銀來換。”
“楓兒一個女孩子家,當衆施刑,攆出樂館,你讓她今後還如何擡頭做人,至于金銀,她家境貧困,就連學費都是我幫忙墊付的,杜錦,你敢說你不是刻意刁難她嗎?”
杜錦攤攤手,“那就沒辦法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總沒有犯了錯還不用受罰的道理,她要是沒錢,也行,簽個賣身契,從今往後,做我杜府的侍女,這件事,就算了。”
楓兒氣結,不能言語,阮如玉冷笑一聲,“好啊,如果這件事真的如你所言,就按你說的辦,但是,如果事情真相并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杜錦,你就要跪下給楓兒道歉,并且從今往後,再也不許踏入太學一步!杜錦,你敢不敢賭?”
杜錦愣了一下。
“如果你不敢賭,就說明你方才說的那些都是謊話,所以,你才會心中有鬼,不敢答應。”
阮如玉的激将之法果然有用,杜錦撇了撇嘴,“賭就賭呗,有什麼了不起的。”
文超然适時而至,阮如玉行了一禮,“文大人來得正好,我們方才做了一個賭約,正好請文大人做個見證,若是杜錦輸了,他就要跪下給楓兒道歉,以後,再也不能進入太學半步。”
文超然捋着花白的胡須,面露為難之色,“阮姑娘,男兒膝下有黃金,怎可輕易拜人,至于後者嘛,士子若要入朝為官,大多都要經過太學的學習,才有這個資格,杜錦畢竟是杜尚書的兒子,阮姑娘,你們是不是賭得太過了些?”
“哼,男兒膝下有黃金,怎麼,女兒膝下就沒有黃金嗎?一撇一捺,都是大寫的人字,誰又比誰高貴?如若楓兒所言是真的,杜錦他先是動了色心,妄圖壞她清白,後來奸計不成,又反咬一口,誣她偷盜,她的正義又要靠誰來伸張?”
“這——”文超然啞然。
杜恺兮沉聲道,“阮姑娘,我敬你是阮氏之女,方才一直都沒有駁你的面子,可你也不要太過分了,為了一個不入流的粗野丫頭,得罪了當朝尚書之子,阮姑娘,你覺得值得嗎?”
阮如玉笑了笑,“杜大人這話好生有趣,什麼時候,幫親不幫理也能說得如此仗義了?我臉皮薄,大人的所言所行,我做不來,也不屑于去做。”
“阮如玉!你别給臉不要臉!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不在府裡好好呆着,成日家在外頭抛頭露面地教書,你放眼看看,莫說建康城中,就是整個大梁,有幾個正經女子是像你這樣的!你作為太子的許嫁之人,在太子死後卻和襄陽王不清不楚,你如何對得起太子,又如何對得起你們阮氏一族的累世清名!”
聽見“太子”二字,阮如玉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她神色肅然,眸光冷冽,一步步走向杜恺兮。
杜恺兮瞧着她的模樣,突然有些害怕,他不自覺後退一步,“你,你要做什麼?!”
阮如玉盯着他的眼睛,聲音寒若冰霜,“太子?你還有臉提太子?太子死後,三千士子跪于廣陽門外,慷慨陳詞,言情真切!”
她陡然擡臂,指着懸于梁上的《青溪》,“當日,三千士子血濺青溪,不是你去給他們收的屍嗎,不是你去回的皇上的話,說他們是亂臣賊子,死不足惜嗎?你卑顔谄媚,颠倒是非黑白,才當上了如今的這個禮經博士,禮經,你也配?杜恺兮,你的所作所為曆曆在目,你有何臉面和我提太子殿下?”
杜恺兮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一時語塞,漲紅了臉,“一派胡言!太子,太子犯上作亂,人人得而聲讨之,我不過是向皇上回了一些事實罷了。”
文超然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不是說偷東西的事嗎,好好的,怎麼扯到這些舊事上頭去了,這可不興談啊。杜錦,我與你父親同朝為官,共事多年,也算有些故交,這件事情,我不好插手,賭還是不賭,你想好了,自己定奪。”
杜錦心裡有點慌,他舔了舔嘴唇,磕磕巴巴地說,“那個,算了,算了,本公子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一個野丫頭計較了。”
楓兒松了口氣,卻聽阮如玉言辭铮铮,斷然回絕,“不行,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楓兒仰起臉看着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杜錦急了,“不是,阮如玉,我都說了不追究她了,你還要怎樣啊?怎麼,還非要讓我跪下給她磕一個?”
文南上前悄悄拉了拉阮如玉的衣袖,“如玉,差不多得了,畢竟是杜尚書的兒子,何必鬧得大家難看。”
阮如玉拂開文南的手,神情堅毅,兀自說道,“我知道,我一介女流,卻和諸位一同在太學教書,早就讓許多人心有不快了,不如這樣,今日這個賭約,我再加上一條,若我沒有辦法證明楓兒是冤枉的,我自請卸去太學樂師一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