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寺人擺擺手，招呼蕭景衍，“随我來。”

蕭景衍跟着周寺人一路行至太後寝宮，青釉捧蓮薰爐散着淡淡渺渺的香氣，蕭景衍不覺皺眉，這香，有問題。

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子曳袍而出，同他們擦肩而過。

“這是？”

周寺人幹咳兩聲，“太後娘娘召見朝中大臣詢問一些事宜。”

大臣？

這就是她的禦下之法嗎？

蕭景衍微一挑眉，不再說話。

侍女挑開珠簾，周寺人趕着上前行禮，“太後娘娘，人已帶到，這就是羽林郎裴義了。”

蕭景衍垂首道，“罪臣裴義，見過太後娘娘。”

一個軟媚細長的聲音悠然而至，“擡起頭來。”

他擡起頭，隻見女子碧羅飛衣，绛紫裥裙，大紅帔帛傾曳及地，金瓊步搖玲玲作響。

此女，正是名揚坊間的賈氏美人，大梁太後。

賈太後是賈公之女，在家時，她也算是在蜜罐裡長大的孩子，可是先帝一朝病重，賈公利欲熏心，竟将她送入了後宮。

那時，先帝已是垂暮之年，而她不過二八芳齡，老夫少妻，若在民間，定是慘案一樁，若在宮闱，倒也不失為一個還算劃算的交易。

英雄難過美人關，即便是一代帝王，也難以抵擋美色的誘惑，先帝就着她的纖纖玉手，一勺一勺吃進了能讓人斷送性命的毒藥，可憐先帝半生金戈鐵馬，末了卻是這般潦草結局。

先帝生前并未立儲，賈太後便傾賈氏全族之力，扶當時的襄陽王繼位為帝，也便是如今的大梁皇帝蕭寰。

蕭寰登基之後，賈太後執掌後宮，暗中搜羅面首荒淫取樂，蕭景衍從前還是東宮太子的時候，便對賈太後的風流韻事略有耳聞，可他未曾料到這個女子的膽子竟是如此之大，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便……

蕭景衍尚在思索，忽覺頰側一涼。

賈太後用手中纨扇勾起他的下颚，輕笑一聲，“生得不錯。”

“謝娘娘誇贊。”

“有些意思。”

賈太後一揚手，周寺人趕緊扶她坐于錦席之上。

“都說你和蕭景衍兄弟情深，怎麼，他死了，你也不去陪他？”

“臣無罪，臣還不想死。”

賈太後慵懶斜卧，似笑非笑，“想要你死的人可不少啊。”

蕭景衍掀袍跪下，語氣誠懇，“裴義求娘娘庇護，隻要能留一條命在，凡有所命，但憑驅使。”

“聽吟泉說，你受了重傷，武功盡失？”

蕭景衍暗暗冷笑，自他入寺，他的飲食中便摻雜了能廢人武功的藥物，要說這事兒不是賈太後的授意，誰信？她這是想将他的羽翅折斷，才好放心驅使。

他低下頭，說了聲“是”。

“哎，可惜了。”賈太後搖着纨扇，笑道，“吟泉，皇上身邊兒的散騎侍郎一職是不是還空着呢，給他吧。”

周寺人趕緊沖他使眼色，“還不快謝過太後娘娘。”

“臣謝太後娘娘恩典。”

賈太後微一欠身，垂眸凝視着他的眼睛，聲音中透着說不出的魅惑，“去吧，幫我好好盯着皇上，有事兒即刻過來禀報。”

“是。”

“吟泉，你去傳哀家懿旨，裴義在涅槃寺險些身死，所有負責照料他飲食起居的人一律處死，以儆效尤。”

周寺人應聲而去，一時殿内隻剩下蕭景衍和賈太後兩人。

賈太後趿着玉屐，緩步走了下來，她圍着蕭景衍繞了兩圈，忽然一把扯下他的衣裳。

蕭景衍怔了一怔，慌忙掩衣跪下，“太後請自重！”

賈太後嗤笑一聲，“裴義，你對自己還真是下得去手呀。”

“太後娘娘所言，臣不明白。”

“這場病不是你自己求來的嗎？哀家可有說錯？”

“娘娘聰慧，臣，不敢欺瞞。”

賈太後揚了揚眉，“這麼快就承認了？裴義啊裴義，哀家果然沒有看錯你。”

“既然太後娘娘猜到是臣所為，又為何要殺掉那些人呢？”

“做戲做全套，哀家在幫你。”

蕭景衍唇角微揚，“皇上崇信佛法，不喜殺戮，娘娘前腳召臣入宮，後腳就派周寺人去涅槃寺傳了旨意，所有人都會以為是臣蓄意報複，太後娘娘此舉，是在幫臣樹敵嗎？”

“那又如何，裴義，你有得選嗎？”

蕭景衍微微搖頭，“沒有，隻是臣有一事不明。”

“說。”

“如若臣此次沒有使計，太後娘娘預備何時放臣出來？”

賈太後笑笑，“哀家手中從來不留廢子，如若你真的沒有脫身之法，哀家，會讓你死得其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