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國嚴勝覺得頭很痛。
他原本好端端地待在箱子裡,被弟弟背在身上,正半夢半醒地打着瞌睡。
這樣悠閑的時光對嚴勝來說不算很常見,但自從殺死了鬼舞辻無慘,人道毀滅了這個作惡千年死不足惜的稀巴爛的生物,嚴勝的生活就進入了安甯平靜的狀态。
……除了他那個存在就意味着不安甯不平靜的弟弟。
但是,現在——
感受着肩膀上的劇痛,日輪刀灼燒的滋味久違得嚴勝都快忘得一幹二淨,這樣的痛苦讓他的心情急速變得暴躁,一股陰暗扭曲的情緒從他的心底裡蔓延出來。
而刀的主人還在毫不留情地抽動:
“嘶!”
嚴勝分不清楚這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還是刀抽離身體帶來的銳響,他一頭撞在箱壁上。
原本,作為神之子的兄弟,嚴勝知道自己雖然遠沒有緣一那樣耀眼和強大,但相比起一般的人類,嚴勝自認自己還是有幾分忍耐的能力。
可是,為了尋找變回人類的方法,和緣一踏上旅行之後,因為避人耳目而縮小成幼年時期的樣子,不僅僅是外貌,忍耐的能力也随之下降了嗎……
外面傳來一陣嘈雜,嚴勝所在的箱子也跟着翻來倒去,一股天旋地轉之後,眼前的視線變得更加黑暗。
這是……到屋子裡來了?
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又一股燃燒的疼痛從小腹傳來,方才那把日輪刀再次插入箱子,狠狠地捅了進來!
繼國嚴勝難以自抑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一股奇異的香氣從箱外傳來,嚴勝隐忍地蜷縮在一起。他伸出手臂,艱難地環抱住自己的膝蓋,把臉埋進膝蓋裡。
好香……
換做平時,無論是什麼人的血,對嚴勝都沒有任何的誘惑力。
他是鬼舞辻無慘為了報複繼國緣一創造出來的最強大的鬼,又在變成鬼後從沒有吃過人的血肉,鮮血這種東西,除了緣一之外,根本就沒有……
可是嘴裡卻在分泌唾液。
手臂難耐地抱在一起。
那柄刀還在該死地亂捅,小腹,脊背,大腿,手掌,就連蜷縮着被擋在肩膀下面的手臂都被狠狠貫穿,繼國嚴勝終于克制不住悶哼的聲音,他聽見箱外的人愈發興奮的喊聲:
“出來啊鬼!讓我看看你醜惡的姿态!”
“……”
說誰醜惡?
憤怒到極點,繼國嚴勝反而冷靜了下來。他感到有光射進來,箱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他對上一雙猙獰的紫色的眼睛:
看着嚴勝出現,瞳孔亢奮到縮成一點。
然後迅速變得茫然的眼神。
你誰?
繼國嚴勝從對方的眼睛裡讀出來這句話。
而嚴勝并不在意。他冰冷地凝視着對方,并不放過此人不知為何而愣怔的瞬間,從箱子裡站起,他踉跄着伸出手,想要用血肉做出一把刀劍——
然後一點光影破風而出:
“給我……”
那聲音一秒前還遙遠飄渺,仿佛在幾百米之外,而下一瞬間就穿過了人群,眨眼就落到屋内邊沿:
“離兄長大人……”
赤紅色的日輪刀拔刀出鞘,劃過空氣,宛如太陽最灼眼的日輝。那光芒讓人難以直視,所有看到的人都仿佛目盲一樣閉上了眼睛,而距離最近的不死川實彌更是下意識後退一步,人生第一次,感到背後瞬間被冷汗浸濕。
那柄刀轉過,切砍豆腐一樣輕輕滑開,不死川實彌震驚地聽到刀鋒斷裂的聲音。
來人已逼到他身前:
“遠一點!!!”
日輪升起。
幾個呼吸,不死川實彌被迫退到屋檐之下。
他緊緊攥着斷刀,和其他幾位柱死死擋在産屋敷身前,彼此之間,都聽到其他人劇烈的心跳聲。砰砰,砰砰,那聲音大得讓所有人的臉上都流下冷汗:
會死。
所有人在此刻的想法達到了一緻。
這些無論在多強大的鬼面前,即使是上弦,也有周轉回旋的餘地,全鬼殺隊最強大的劍士們,在來人僅僅一擊之下,人生第一次:
品嘗到了“敵不過”的絕望的滋味。
而那人卻并不理會他們。
就像神明看見弱小的凡人,對方絲毫不在意背後這群人的死活。
他緊緊地抱着打開的箱子,好像那是他最珍貴的寶物,磕碰一點都得以死謝罪。
此時不死川實彌終于看清了對方的長相:他有一頭火紅的長發,發尾卷曲,看上去可以用柔軟來形容,高高紮在腦後,披下到腰間,從發絲的縫隙,實彌可以看見對方半張白皙的側臉。
……那是人類。
不死川實彌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為這一發現感到喜悅,畢竟對方看起來着實來者不善。
更何況,下一秒,那人居然将手伸向箱子裡。
然後動作極其小心地,從裡面……
抱出了什麼東西?
“兄長大人。”這個強大得不可以用道理來形容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什麼東西……什麼人……什麼鬼?然後那張方才冷漠無情好像神靈一樣的臉,露出肉眼可見的抱歉和痛苦:
“我來遲了……對不起,我沒能及時趕到您身邊。”
嚴勝還有點愣。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緣一就是這樣,速度總是快得讓一切戰鬥都不用“戰鬥”來形容,或許說人類對蝼蟻的碾壓,大人對孩子的遊戲。
隻一眨眼,那柄剛剛還捅穿自己身體的日輪刀就斷在面前,而那個神色猙獰的青年也被逼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