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容納九萬人的諾坎普球場内——巨大的看台層層疊疊,宛若一座宏偉的城池。球場内早已座無虛席,耳邊回蕩着的歡呼聲與歌聲,足以撼動天際。
在這裡舉行的比賽是歐洲優勝者杯①四分之一決賽。巴塞羅那主場對陣基輔迪納摩。
這是兩回合比賽的第二回合——第一回合已經在代理主教練、體育總監雷克薩奇的指導下完成了,巴塞羅那客場以3:2險勝,并且取得了三個客場進球,是比分占優的一方。
克魯伊夫穩穩地坐在座椅上,他身邊是抱着一個類似電腦顯示屏般監控裝置的醫護人員。克魯伊夫袖口中延伸出各種顔色的線路,就全都是連到這台裝置上的。
遠處,巴塞羅那一線隊正在熱身,克魯伊夫敏銳的視力幫助他看清了場上的球員們。
這時的佩普·瓜迪奧拉剛從梯隊提拔到一線隊沒多久,是一介鮮嫩小新人,在一線隊還不能保證首發位置,冠軍杯淘汰賽階段的重要比賽更輪不到他上場。他現在隻是坐在替補席邊上,一手托腮,認真地望着場内,不知在想着什麼。
身為後防中堅的科曼卻是意氣風發,正在跑動熱身的荷蘭人一頭金色的短發在諾坎普晚風中輕輕跳躍——但如果真要論高大英俊金發帥氣,還得算是那位在科曼身邊一起熱身的丹麥中場,米克爾·勞德魯普②。
除此之外,巴塞羅那陣中還有保加利亞前鋒赫裡斯托·斯托伊奇科夫,再加上勞德魯普和科曼,這三大外援已隐隐成為球隊的中堅三大支柱。再加上從拉瑪西亞源源不斷湧出的本土苗子,一支強大而均衡的球隊正在漸漸成型。
克魯伊夫回憶他在住院期間在報紙上看到的評論——已經開始有人管他們這支隊伍叫做“夢之隊”。
但“夢之隊”沒有冠軍榮譽可不行。他入主巴薩以來,已經拿到了一個歐洲優勝者杯,但是接連兩年西甲聯賽都尚無收獲。
如果還不能有所斬獲,管理層和球迷的耐心,很快都會被消磨殆盡。
孩子們,看你們的了。
克魯伊夫心裡這樣想着,轉臉看向身邊的醫護人員。醫生示意沒有問題——他的心率非常穩定。
比賽随即開始。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對方前鋒謝爾蓋·尤蘭在第62分鐘的時候先進了一球,巴薩暫時落後。
失分之後,總比分變為3比3,巴薩憑借客場進球多的優勢,如這比分維持到中場,也能順利晉級。
但這是在諾坎普,在巴塞羅那的主場——雷克薩奇也深知克魯伊夫絕不會讓自己的球隊“苟且”求勝,因此向以往克魯伊夫在時一樣,要求球員努力壓上,全力争勝。
終于,第89分鐘時,中場火力手阿莫爾一腳射門,被對方門将撲出,科曼剛好拍馬趕到,一腳補射将比分扳平。
這意味着,巴薩基本已斷絕了基輔迪納摩最後一點出線希望。
“好啊!”
座無虛席的諾坎普爆發出的歡呼聲幾乎要将球場掀翻,人們或相互擁抱擊掌慶祝,或揮舞着手中的隊旗和圍巾,整個球場似乎變成了一座紅藍的海洋。
而克魯伊夫端坐在他的座位上,隻是輕輕地籲出一口氣。
身邊的大夫顯然也松了一口氣,轉頭看了克魯伊夫一眼,笑着說:“整個比賽的過程中,沒有任何特别的波動。您這一定是對球隊太了解了,知道這些孩子們最後一定能扳平比分的吧?”
克魯伊夫微微一笑,輕輕地搖搖頭:“我并不知道。足球比分是世界上最不可預測的事物之一,不到終場哨響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我隻是希望孩子們盡力去比賽,而我接受一切結果罷了。”
說着這話的時候,他心中其實在想——他原本有機會事先“預測”到的。
就是穿越到未來之後,亨克教他使用的那個“搜索引擎”——上面的信息應有盡有,想要查詢過去發生的那些比賽比分,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
克魯伊夫“歸來”之後,不是沒想過:他和某種“預知未來”的神奇能力擦肩而過,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把巴薩未來若幹年裡重要比賽的結果全都查一遍。
可是,再一想:知道比分的足球比賽踢來還有什麼意思?就像一切被早早寫就的人生,還有動力去努力拼搏嗎?
大概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那晚他才拒絕亨克讓他搜索“克魯伊夫生平”——就算他的人生真的早已寫就,就算他真的死于吸煙過度,他也不願意被事先“劇透”,從此成為命運的牽線木偶。
這時,裁判吹響了終場哨聲。
比分被定格在了1比1,這意味着,巴薩通過了考驗,以4比3的總比分晉級歐洲冠軍杯的半決賽。
克魯伊夫在醫生的攙扶下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和身邊的球迷們一起,為這支在歐冠賽場上再進一步的球隊鼓掌緻意。
然而看台下方一陣騷動,很快,克魯伊夫前面兩排的觀衆們自動讓開了位置。
“約翰,約翰!”
又驚又喜的呼聲從四面八方響起:“球員們要登上看台來,向您緻意呢。”
克魯伊夫不免震動,睜大了眼睛,看見球員們竟然真的排着隊,從場邊一個小小的出入口魚貫而入,向他這邊走來,所有人一邊走一邊用力的鼓掌,似乎他們這場比賽不止是為了能夠順利晉級,也是為了歡迎他們主帥的歸來。
球員們穿過狹窄的座椅間隙,魚貫來到克魯伊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