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給他一種很矛盾的感覺,它就在那裡,甚至阻擋了他的精神力滲透,也讓他肉眼看不清前方,卻給他一種這裡什麼都不存在的空殼感。
身處其間,他的精神仿佛在被吸引,又仿佛在被排斥,這種無法理解的情況讓他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上的肌肉。
他現在連與哈迪斯的聯系都若有若無,這位向來存在感極強的冥神幾乎是化在了霧裡,身形飄渺又朦胧,身子直接變成了幾團黯淡色塊堆積成的污垢,好像迷霧的一部分一般。
就在這時,幾隻藍白色的觸手輕柔地環住了他,身旁的哈迪斯瞬間被穩固了身形,此時正一臉笃定地回望着自己的身後,而眼前的迷霧頃刻間被驅散,隻剩下無盡的虛無。
那種虛無是抽象化的,好像一團無法描述顔色的馬賽克,又像是天地初生之間還未構成物質的散碎粒子。
“請給我在神域中行動的允許”
安科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現在需要多彩之海的允許,才能行走在這片迷霧之中。
不然…安科看着眼前亂七八糟的未建模圖層,無語又卑微地笑了一下。
不是,那群精靈怕也就算了,我随便動一下,你怕到快要登出夢境了,這是什麼意思?
在潛意識海裡撈作為潛意識的神,對于其他夢境造物來說,可能是兇險萬分的。
因為那些迷霧外的危險性是無法預測的,規則在這裡完全混亂,普通人可能一出去就死了,死得無聲無息,毫無波瀾。
當然,也可能一直活着,隻是活得不知道自己在哪,徹底喪失了主體意識,變成迷霧的一部分。
這些迷霧就是多彩之海的神力投影,和祂的神域效果相當,十分恐怖。
而對于安科來說,撈東西這件事也是不好實現的。
因為多彩之海貌似被吓着了。
自己一來它就退潮,看見自己就好像遇見鬼一樣。
這種感覺還挺離奇的,給安科一種往海裡走,海水自動跟着他的步子後退的離譜感。
總之,先獲得多彩之海主意識的同意!
“诶,我嗎?”
甘幽霜轉過頭,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他覺得自己應該拉不住…主要是自己都快被迷霧給控了。
“昂,相信你自己,相信我”,安科笑眯眯地揉着他右側的寶石色觸手安慰道。
表面上,安科穩如老狗,心底裡,他瘋狂吐槽。
其實我也是能用癡愚之力逼迫你同意的,然後再逼迫一下迷霧把剛剛的事情忘掉…
不過這樣燒的神力有點多,我怕我又變成開花火腿腸,那樣稍微有點丢人。
甘幽霜一聽安科笃定的聲音,就跟被洗了腦的小朋友一樣,非常精神地答應了,“那我同意”
話音剛落,剛剛露出來的跟秃頭一樣的圖層就再次被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籠罩,那不知是乳白色還是灰白色的迷霧粘稠腥甜,幾乎能用手抓住。
與此同時,迷霧裡的聲音支離破碎,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耳邊低語,又仿佛在遠處發出嘶吼,整個場面又是一副未知恐怖,有什麼東西要貼臉突襲的樣子。
對于這前後過于兩極分化的态度,安科面無表情,觸手伸出去把躍躍欲試的哈迪斯拽了回來和甘幽霜放在一起,防止祂好端端的突然沒了。
安科現在感受不到迷霧裡有什麼,但是他并不害怕,因為他懷疑迷霧裡什麼都沒有。
這坨聞起來像什麼人死在裡面的霧,在現場制作神明,自己則是等待出餐的顧客。
甘幽霜去沒關系,但是哈迪斯要是過去了,祂就得變成被出的餐。
就在他腦子一陣開小差的時候,一道破空聲響起,似乎是什麼東西朝着他的左手邊飛來,安科下意識擡手,就接住了一團硬邦邦的東西。
那牛肉幹似的玩意直接插着他手指間的縫隙,看起來像個褐色的魚幹。
安科一低頭,好嘛,是個和自己十指相扣的膀子,膀子前面幹枯如火柴棒的手指被幾根細小的混色絲線操縱着,正試探性的揉着自己的手,給他一種正在被騷擾的感覺。
“…”
在他跟這個明顯是自己身上拆下來的幹屍膀子玩手拉手小遊戲的時候,哈迪斯已經在用鳥杖戳那些纏繞在膀子上的絲線了。
每次祂戳斷一根,迷霧裡就會再冒出一根線補上,繼續控制明顯是連着右手的幹屍膀子撓安科手心,整個場面和諧得有點詭異,給甘幽霜看得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是什麼行為藝術嗎?”
看了好一會後,甘幽霜乖巧而迷茫地問。
“啊,這個啊”,安科用另一隻手撓撓頭,滿臉的老實巴交,“我在等CD來着”
“什麼CD?”
哈迪斯停下動作,祂記得之前打哪吒的時候A也說過相同的話。
下一秒,安科無所謂地聳聳肩,拉着那截膀子往後一拽。
稀裡嘩啦的聲音響起,仿佛迷霧對面有一座破銅爛鐵組成的山被抽了承重的東西一般,重物的落地聲伴随着慘叫和爆炸,像是海嘯一般朝這邊傾瀉而來。
出餐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