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忙轉過身來唯唯諾諾地說道:“夫人換我何事?”
阮芬眉毛倒豎着,指着盆裡一件粗布犢鼻(短褲)說道:“七月七,曬錦衣,曬的是錦衣,你把這粗布犢鼻拿出去曬,是存心丢我們阮家的臉不成。”
小女孩咬了咬嘴唇回道:“夫人别生氣,我這就去換。”
正說着小阮歡歡喜喜地跑了進來:“姑母,姑母,鹹兒來看你來了。”
阮芬臉上轉怒為喜:“鹹兒是想姑母了,還是想我的胡婢了。”
小阮把背在身後的一隻手拿出來,手裡一束各色鮮花紮成的花束鮮豔奪目。
小阮把花遞到阮芬的手中說道:“姑母,鹹兒當然是日夜想念着姑母啊,你看這是我一大早特意為姑母采的鮮花,不過姑母容顔俏麗,我這鮮花這麼一比都黯然失色了。”小阮故作失落道。
阮芬笑道:“别在這兒貧嘴了,等胡婢幹完手頭的活兒才能出去玩兒知道嗎?”
小阮拱手恭恭敬敬地答道:“鹹兒知道了,鹹兒遵命!姑母你别一口一個胡婢的,青兒不是有名字嗎?”
阮芬說道:“她連自己的胡人父母都不知道是誰,名字不名字的有什麼要緊?”
小阮回道:“我們同是自然的孩子,我們同被陽光雨露所滋養,我們同被萬物所愛。”
小女孩聽了這番話感激的看着小阮,這個世界上隻有小阮可以用平等的眼光看待她,從未歧視過她,雖然她隻是被随手買來的低賤的女婢。
阮芬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鹹兒再滿口胡言亂語,我可要告訴你父親,讓他狠狠地責罰你了。”說着用手指了指小阮的鼻子算作警告,轉身向屋内走去。
小阮和青兒把姑母家的綢緞衣裳一件件地晾在晾衣場的竹竿上。這個時候曬衣服的人漸漸多起來,色彩鮮豔的衣服拉成了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小阮看青兒今天情緒低落,安慰她道:“青兒别難過了,姑母有的時候是嚴厲了點兒,但她不是壞人,我替她向你賠罪可好?”
青兒說道:“是我太笨了,大家都把最好的衣服拿出來曬,我怎麼就想不到呢?不怪夫人生氣。”
小阮眼珠子咕噜噜的轉着,他笑道:“哈哈,有了!青兒,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說着轉身往阮宅跑去。
青兒在後面喊道:“小阮,你去哪兒?”
小阮邊跑邊喊道:“我也要曬衣服。”
不一會兒,小阮果然端着一盆衣服走了過來。青兒一看,盆裡居然都是粗布犢鼻。
青兒驚訝地問道:“小阮,你确定要曬這個?”
小阮拿着一根竹竿,把一件粗布犢鼻挑得高高的笑道:“既然大家都曬衣服,我又怎麼能免俗呢?青兒你幫我一起吧。“
兩人旁若無人地把小阮盆裡的大犢鼻一件一件地晾了起來,笑的前仰後合。旁邊的人看着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紛紛掩面而避。
暑氣不退,魏明帝的寝殿内雖然放了冰,但還是酷熱難耐。
曹叡一邊同曹肇下棋,一邊不住地用絲帕擦汗,不一會兒,絲帕竟然如同被水浸過一般。
曹叡把手中的幾顆棋子放回到棋奁内抱怨道:“炎炎酷暑,不能出去騎馬狩獵實在無趣的很啊。”
曹肇也把棋子放回到棋奁之中:“天氣太熱了,冰肌玉骨的美人都給曬化了,哪兒還有什麼樂子可找。”
突然他狎昵地說道:“陛下,你不是常常懷疑何驸馬美容止,是敷了粉的緣故嗎?如今咱們把他召來,一碗熱湯面便知分曉。”
曹叡笑着指着他說道:“長思,你俗,俗不可耐。”随即曹叡勾了勾手指喚内侍官進來聽候:“去,宣何驸馬即刻進宮。”
偏殿内,曹叡坐在龍椅上,下首兩側分别坐着曹肇和何晏。
曹叡先看了看曹肇,然後斂容正色向何晏說道:“何驸馬,孤聽聞暑夏時節,人的髒腑卻是最為虛寒之時,因此當服用熱湯暖其髒腑以緻發汗,如此全身通暢,是為養生之道也。膳房近日來了一位做湯面絕佳的廚子,今日特請何驸馬一試。”
何晏一頭霧水回道:“陛下關懷,臣感激不盡。”
内侍官擡手示意,幾個婢女将湯面、手帕等物分别放在曹叡、曹肇和何晏面前。
曹叡笑道:“何驸馬,請。”
何晏起身謝道:“陛下,請。”
三人吃湯面吃得大汗淋漓,不住地用手帕擦汗,何晏臉上的脂粉果然悉數擦到了手帕上。
曹叡和曹肇不住地盯着何晏的臉看,隻見他不施脂粉的皮膚依然白淨細膩。他此時臉頰微紅,更如出水的芙蓉一般動人,傅粉何郎果然是顔色傾城。
湯面吃完,何晏告辭道:“陛下,臣汗出如漿,實在失禮,容臣回去沐浴更衣,再來拜見陛下。”
曹叡道:“驸馬請自便。”
何晏退出殿外,不住地用袖子扇風,他回頭看看已四下無人,輕輕地罵了一句:“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