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昭和阮籍把馬拴在路旁的樹上,眼前大片大片的水田讓人心曠神怡。
小阮對一切都感到新奇,那架在伊河邊的水車吱吱呀呀不停地轉動着,通過竹筒把水傳送到水田裡。耕牛喘着粗氣不時哞哞地叫着,拖着犁翻地。佃農們在水田裡各自忙碌着。到了秋天,這裡将遍地是金燦燦沉甸甸的稻穗,這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讓人充滿希望。
司馬昭感歎道:“這才是我大魏堅實的後盾。蜀軍之前屢犯我邊境,數次因糧草不濟而退兵,糧食是國家的命脈所在啊。”
阮籍說道:“武帝在時,采用屯田制,富國強兵,使倉禀實,衣食足。組織無地的流民開荒地屯田,自然于國于民有利,但是士家制度下的屯田屯的可是兵士的血汗呐。”
司馬昭看着阮籍的眼睛說道:“你還在想那個在‘太學’裡被帶走的士家女孩?”
阮籍說道:“我一直記得你大哥說的那一番話,我們現在的生活建立在一部分人的犧牲上,似乎他們的人生就是為了做王朝的犧牲品。”
司馬昭說道:“别愁眉苦臉的了我的大才子,等我有一天當了大将軍,等你位列三公之後,我們就奏請天子,廢了這士家制度又有何難。”
阮籍眼睛裡的光又被點亮了,他揮舞雙臂抑揚頓挫的說道:“好啊!定國安邦,濟世安民,舍我其誰!”
司馬昭被這熱情所感染,他學着阮籍的樣子振奮地喊出:“定國安邦,濟世安民,舍我其誰!”
二人相視大笑,爽朗的笑聲在樹梢,在雲端久久徘徊。
魏明帝的寝宮裡,明帝正和曹肇投玩投壺的遊戲。
他穿着寬大的袍服,沒有束衣帶,露出白皙的胸膛。他半眯着眼睛聚精會神地把一隻箭投了出去,那劍鋒碰到壺壁後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曹叡不耐煩地說道:“長思呐,看來隻孤又要輸給你了。”
曹肇得意地說道:“陛下這次再輸,可是要把寝衣輸給我了。”
曹叡笑道:“盡管拿去好了,要多少有多少。”
說話間内侍官走進來,跪伏在地:“啟禀陛下,陳尚書和太尉在外等候多時請求面聖。“
曹叡說道:“不見不見,孤不就是修兩個宮殿嗎,這幫子腐儒天天來孤耳邊聒噪。就說孤龍體抱恙。”
:“諾。”内侍官起身趨步向殿外走去。
陳群看到内侍官走了過來,焦急地問道:“可是陛下召見我等。”
内侍官躬身施禮道:“回兩位大人的話,陛下今日龍體抱恙,不便召見二位大人,二位大人請回。”
陳群憂心忡忡地對司馬懿說道:“現在正是戰亂之時,吳、蜀還對我中原虎視眈眈,邊疆未甯,陛下不思強兵養民,卻大興土木征調勞役,幾乎造成農桑之事停頓。長此以往,恐會動搖我大魏的根基啊。”
司馬懿說道:“當今聖上處事沉着,剛毅有主見,恐不肯輕易聽我等老朽之言呐。明日朝堂之上再谏吧。”
司馬昭和阮籍正在查看水田的播種情況,突然遠處一個戴着草帽赤腳在泥地裡糊田埂的人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阮籍說道:“子上,你看那個人身形背影像不像山巨源?”
司馬昭仔細辨認後說道:“是有那麼點兒像,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阮正在和一個衣服上打補丁的小女孩抓青蛙玩,阮籍過去一把把他攬在懷裡就走。
小阮手腳突然騰空,他大喊道:“大阮,你幹什麼呀?沒看到我正忙着呢嗎?”
阮籍把他放在地上說道:“我們去那邊看看,似乎有故人在此。”
小阮跟在後面不滿地說道:“你自去找你的故人好了,我還要和‘今人’玩呢。”說着轉身就往回跑。
司馬昭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把他扯了回來:“這個小家夥一見了小丫頭就走不動道了。”
說話間已走到了離那人不遠的地方,阮籍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巨源兄?”
隻見那人愣了一下,然後好奇地回過頭來,看到昔日的同窗,山濤把草帽摘下來喜出望外地說道:“嗣宗,子上,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司馬昭上下打量他後說道:“巨源兄,果然是你。我現在負責這裡的農業生産,嗣宗陪我來視察水田,你怎麼會在這裡種地?”
山濤說道:“從‘太學’回來後一直沒有什麼施展抱負的機會,我就暫時在這裡邊種地邊讀書。這位是誰家的公子啊?”山濤看着小阮問道。
阮籍道:“這是我的小侄兒,阮鹹。”
小阮皺了皺眉頭不滿地反駁道:“大阮!叫我小阮!”
山濤笑道:“寒舍離這裡不遠,還請三位公子賞光一同到舍下喝碗清茶。”
山濤的農舍樸素但不失雅緻,院子裡的梨樹花團簇簇。微風吹過,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頗有意趣。他們四人坐在露天的石桌石凳上邊喝茶邊看梨落如雨。
司馬昭開口說道:”巨源兄,你對新城水田比較熟悉,依你看這裡的水稻産量還有提升的空間麼?”
山濤笑道:“你這個父母官當的倒是盡心盡責。隻要朝廷不在農時征調民夫去服徭役,收成自然不會差。”
司馬昭說道:“父親和尚書台屢次勸谏,可陛下執意大興土木,這确實是舍本逐末之舉啊。”
山濤沉思了片刻說道:“現在在農具上倒可以做做文章。”
:“農具?”司馬昭疑惑地問道。
山濤兩眼放光說道:“對,現在我們使用的都是單杆犁,效率低,我想可以讓工匠設計一種雙杆犁,這樣的話,一頭牛可以同時驅動兩隻犁,在原來的基礎上效率可以足足提升一倍。“
司馬昭拍手稱贊道:“巨源兄果有才思,勝我等多矣。”
這時一旁的小阮坐不住了,他扯着阮籍的袖子說:“大阮,我想去抓魚,你帶我去抓魚好不好?”
阮籍笑道:“好啊,把小阮放在水田裡當魚。”
小阮嘻嘻一笑說:“那我當大魚,就可以吃水田裡的小魚了啦。”
司馬昭聽了他們的對話不禁心頭一動,他站起來在院子裡來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語道:“去水田裡抓魚……去水田裡抓魚……”
他突然興高采烈地拍手道:“有了!巨源兄,嗣宗,我們是不是可以在水稻田裡養魚?水稻田裡為什麼不能有魚呢?”
阮籍轉過頭去問山濤:“巨源兄,你覺得子上這個想法有可行性麼?”
山濤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我們可以把目前的田埂加高,按照水稻的生長周期來看,插秧半個月後秧苗足夠的穩固,這個時候可以投放魚苗。魚可以吃掉水田裡的蟲子,魚的糞便也可以作為水稻的肥料。五月份下魚苗,九月份放水收魚割水稻,這樣的話稻田裡養魚一田兩用是完全可以實現的!”
他們神采奕奕,都為這個曆史性的農業改革感到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幾個月後的碩果累累,仿佛已經聞到了魚米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