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姿态閑适地靠向椅背,身上穿着囚衣,腳上是一雙寬松的鞋子。手中捧着一本書,看不出材質,書頁相當厚,分明是一件古董。這樣的書籍相當珍貴,該珍藏于博物館,而非出現在一名囚徒手裡。
從老人身上谷緒感知不到威脅,反而覺得平和。
蟲族看守卻不是這樣。
途經老人所在的囚室前,他控制不住全身發抖,因恐懼臉色發白。他甚至不敢朝門内看,隻想大步離開,不引起對方注意。
很不幸,他的祈求淪為泡影。
一聲輕響,書頁合攏。
老人在高背椅上轉頭,身體紋絲不動,頭顱轉過肩膀,和藹地問候谷緒,樣子十分慈祥。
“夜安。”他的聲音和容貌一樣蒼老,入耳充斥沙啞,莫名使人不安。
“夜安。”不同于面對少年,谷緒禮貌回應。并未提醒對方太陽尚未落山,這個問候有些太早。
越過老人的囚室,餘下的金屬門大多緊閉,門後的囚徒或是對新來的人不感興趣,也或許是房間内本就空空如也,壓根沒有住人。
來至走廊盡頭的一間囚室前,看守停下腳步。
“在這裡按下掌紋,識别瞳孔。”蟲族看守指引谷緒完成識别,擋在面前的金屬門向上升起,現出門後寬敞的空間。
“進去。”看守用槍口示意。
谷緒邁步走入室内,幾乎在同一時間,透明的光網在背後落下,隔絕房間内外。
“不要觸碰光網,更不要試圖破壞。每日三餐時監舍會打開。”看守照本宣科,逐項說明規則,“記住,不要破壞規矩。”
最後警告一句,看守轉身離開,腳步比來時更快,背後如有洪水猛獸。
看守消失在走廊,監舍大門徹底關閉。
谷緒找到房門左側的控制闆,來回按下掌紋,看着金屬門升起落下,很快就喪失興趣。
他轉身環顧室内,發現房間不僅寬敞,更加明亮,與一層監舍有天壤之别。
屋頂挑高,環形燈管嵌于正中,散發柔和的白光。
地面和牆壁以金屬打造,幹淨整潔,觸手冰冷,表面浮現銀色光澤。
一張金屬床靠牆擺放,床頭設有一張桌子,桌前是一張高背椅。
床鋪對面豎立金屬架,隔出一小塊空間,設有盥洗室,各項設施一應俱全。
谷緒走到床邊,拎起放在床尾的毛毯。毯子很薄,幹淨柔軟,移近能嗅到一股清新的味道。
這又和一層監舍内不同。
谷緒觀察房間時,銀腹狼蛛爬出上衣口袋,順着衣襟爬上谷緒的手背。站定之後,它摩擦前足四處張望,貌似在選擇織網的地點。
很快,它選定了床腳的金屬架。
銀色的蛛絲蕩過半空,輕飄飄飛落,末端附着金屬架邊緣,牽起一道長橋。
銀腹狼蛛離開谷緒,沿着蛛絲爬到金屬架上,準備開始織網。
谷緒沒有阻止它,确認過房間每一個角落,便掀開毯子準備休息。
他剛剛坐到床邊,身側牆壁忽然出現異樣,銀色金屬竟變得透明,如堅冰融化,漩渦狀消失在眼前。
兩間囚室失去阻隔,視線一覽無餘。
谷緒猛然站起身,看向出現在牆後的囚徒,銀色長發,灰色囚衣,不算陌生的面孔。
“又見面了。”嚴珣微微一笑,收回覆在牆上的手。
谷緒探手向前,發現金屬雖然消失,面前仍有屏障阻隔,與門後的光網同出一源。手指觸碰有灼熱感,能量沿着指尖震顫,如同蕩開的水波。
“走廊曾經消失,監舍内的金屬完全融化。自那以後,所有房間都被能量罩住,就像是這樣。”嚴珣再次擡起手,相隔屏障觸碰谷緒的指尖,能量持續震蕩,波紋狀擴散,一圈套着一圈。
警報聲驟然響起,尖銳刺耳,瞬間充斥整座監舍。
走廊兩側的金屬門全部升起,包括之前緊閉的數間。門内的囚徒來至光網前,發現引發警報的源頭,都心生費解。
“嚴珣?”
“他又在發什麼瘋?”
警報響個不停,監舍大門打開,數隻機械甲蟲飛入走廊,懸停在嚴珣的囚室前,連續發出警告。
“15981,停止破壞!”
“15981,立即停止!”
“15981,最後一次警告!”
機械甲蟲展開蟲翼盤旋,不厭其煩發出警告。頭頂的複眼凝聚紅光,随時将對他采取強制措施。
嚴珣不慌不忙收回手,消失的金屬從邊緣向中心凝固,重新覆蓋整面牆壁,隔絕兩間囚室。
警報解除,機械甲蟲退出走廊,紅光随之消失。
“就這樣?”
還以為會鬧出大動靜,沒料想虎頭蛇尾,囚徒們都覺意興闌珊,感到很是無趣。
伽羅卻不這樣想。
他眨着一雙碧綠的眼睛,興緻勃勃看向走廊盡頭,對隔壁的棕發青年說道:“雲霁,你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聲音從隔壁傳來,隔着光網和金屬牆有些失真。
“那個新來的,他和嚴珣一樣走不出去,卻不會被能量灼傷。”為驗證所想,伽羅擡手觸碰光網,下一刻指尖傳來刺痛,他不由得嘶了一聲。
雲霁沒有說話,沉默地靠向椅背,雙腿交疊,蛇瞳收窄,手指一下下敲擊膝蓋,目光明滅不定。
走廊盡頭的囚室内,谷緒坐到床邊,支起一條腿,肩窩抵在腿前。
他翻過手掌,緩慢摩挲着指腹,凝視指尖良久。
“能源石?”
變異者依靠吞噬強大自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吸收天空墜落的隕石。
過程十分兇險,他幾次險些爆體。
好在結果令人滿意。
如今在巨星,他找到同樣的能量波動。
谷緒側頭看向光網,舌尖舔過獠牙,瞳孔變得幽暗。不同于食欲,更加深沉,那是一種對力量的貪婪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