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異種和蟲族大多體魄強悍,隻要不傷及要害,多數能夠存活。
谷緒回到床上,重新躺下。
牆角的蜘蛛已經結成大網,正安靜的趴在蛛網中心,等待獵物上門。
雷暴仍在繼續,轟鳴聲不斷,電光持續落下。中途有冰晶飛落,覆蓋沙漠中心,如同晶瑩的寶石。
在雷鳴聲中,谷緒逐漸睡去。
無論雷聲還是哀嚎聲,都無法打擾他的睡眠,一夜無夢。
數個小時後,夜色退去,烏雲消散,太陽又一次升起。
氣溫急劇升高,鋪在地上的冰晶迅速融化,水霧缥缈,細流滲入黃沙,大片消失在地底。
防護罩中心塌陷,螺旋狀分散,消失在建築外側。
光柱縮回井台,金屬闆合攏,與井壁嚴絲合縫。
建築内傳出哨音,囚室的門陸續開啟,囚徒們被允許走出房間,由看守監督穿過走廊,去往位于西側的獨棟餐廳。
谷緒随着人流移動,鑒于地面破損,走路時需要格外小心,避免踩空陷落。
部分囚室内無人走出,看守走進去,不多時就拖出僵硬的屍體。獸人、異人、蟲族,全部死于槍傷,傷口不再流血,覆蓋一片焦黑。
“死了幾個?”
“七、八……十一,超過十五個。”
“比上次少。”
“漏算了逃跑的三個。”
“那是十八個?”
“接近二十。”
人群緩慢移動,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死去的囚徒淪為談資,無人給予憐憫。
去往餐廳要穿過操場。
烈日高懸,氣溫很快超過三十度,在陽光下走過,谷緒眯起雙眼,感到些許不适。
空曠的場地中豎起三具木架,架上懸吊逃走的囚徒。一人已經變成屍體,兩人氣息奄奄,在痛苦中等待死亡。
“越獄者就是這樣的下場!”
看守舉起激光槍,揮舞着電棍,逼迫囚徒從木架下走過。
這是一種威懾。
囚徒們表情麻木,并無多大觸動。更有甚者,反倒像是看好戲。他們中途轉過頭,向高處咧開大嘴,笑容猙獰,充滿了挑釁。
谷緒停下腳步,循着幾人的視線望去。
建築最高處,一人背光而立,身形修長,黑色制服服帖四肢。領口、肩頭和腰間閃爍金光,臉部輪廓隐藏在暗影中,辨識不清,隻能看到一頭火焰般的長發。
“監獄長。”
想起看守們的話,谷緒短暫凝眸,旋即收回目光,繼續跟上衆人的腳步。
餐廳共有三層,足以容納全部囚徒在同一時間用餐。
谷緒來到一層,熟練地取過餐盤排進隊伍。
同層的囚徒有前車之鑒,無人湊近他,紛紛主動遠離。即使排在同一列,也自覺移開視線。
昨日入獄的萊格成為例外。
他很幸運,成功避開槍擊,背上的傷口也在好轉。他拿着一隻餐盤,接過大塊的炖肉,還有滿滿兩勺豆子,又随手抓起一塊黑面包,在餐廳内環顧一周,沒有更多空位,選擇坐到了谷緒對面。
谷緒的餐盤與萊格一般無二。
一塊炖肉,兩勺豆子,一塊黑面包。面包硬得像石頭,被他掰開浸入湯汁,慢條斯理送入口中,咀嚼得津津有味。
炖肉顔色發黑,入口幹柴,豆子清湯寡水,沒有一點嚼勁,黑面包裡摻雜着沙粒,不小心能咯傷牙齒。他卻渾不在意,一口接着一口,像在品嘗珍馐美食。
他的樣子過于另類,與四周格格不入。
萊格咬着塞牙的肉,不由得心生疑問,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味覺。
“你……”獸人正打算開口,卻見餐廳入口出現騷動。
他敏銳擡起視線,捕捉到騷動的源頭,一顆銀色的腦袋,像是鑄造星艦的秘銀。
巨星上,隻有一個種族擁有這樣的發色。
萊格睜大雙眼,瞳孔縮窄,仿佛野獸的眸子。他下意識攥緊手中的勺子,呼吸變得急促。
來人對周圍的囚徒視若無睹,很快登上台階,消失在通往二層的樓梯上。
騷動随之消失,萊格也收回視線,再度看向對面少年,就見他挖起最後一勺豆子送入嘴裡,連湯汁也不剩一點。
吃完全部食物,谷緒端起餐盤,準備離開餐廳。
他剛剛轉身就撞上一堵肉牆,當場被擋住去路。
身材健碩,肌肉誇張,卻不像獸人一樣毛發濃密,脖頸上也沒有獸牌,一枚金屬環取而代之。袒露的胳膊上有誇張的圖案,一直延伸過肩膀。
“星盜。”萊格曾在艦隊服役,一眼認出他的身份。
星盜對萊格不感興趣,随意掃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谷緒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黑發少年,眼神猥瑣,明擺着不懷好意。見谷緒沒有反應,他得寸進尺挑起少年的下巴,咧嘴道:“小美人,認識一下?”
谷緒被捏住下巴,始終面無表情。他對上星盜的雙眼,聲音十分平靜:“我不想認識你,讓開。”
“我想啊。”星盜繼續靠近,還想去握谷緒的肩膀。
他的同伴發出鼓噪,都在看好戲。
“裘卡,輕點,别捏壞了這個美人。”
“要懂得憐香惜玉。”
四周的囚徒表情不一,但無一例外,沒有插手的打算。
看守站在門外,聽到聲音看過來,多數習以為常,并不打算出面阻止。
眼見星盜越來越過分,萊格眉心緊鎖,對星盜的厭惡占據上風。他騰地站起身,正準備動作,眼前忽然一花,一個物體飛過頭頂,撞翻數張餐桌,重重摔在了地上。
剛剛發生了什麼?
萊格僵硬地轉動脖子,發現棕熊一般的星盜正趴在地上,砸翻的餐盤蓋在頭頂,湯汁飛濺全身,樣子異常狼狽。
裘卡的同夥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
一層的囚徒紛紛後撤,抱着餐盤避得更遠,不想被風暴卷入。
谷緒越過翻倒的餐桌,停在裘卡面前,居高臨下打量着他,眼底沒有任何波動:“聽懂人話很重要,我說過,不想認識你。”
“你找死!”裘卡丢了面子,登時怒不可遏。他一把扯掉餐盤,猛地從地上躍起,握拳砸向谷緒。
拳風凜冽,空氣中傳出爆裂聲。
谷緒側頭避開緻命一擊,單手握住襲來的拳頭,五指收攏,鋼構一般,輕松捏碎了裘卡的骨頭。
“啊!”裘卡發出慘叫,拼命想要抽回手臂。
谷緒順勢欺近,左手攥住裘卡的拳頭,右手握拳猛擊他的腰腹。
在裘卡彎腰時,他更舉起對方的手臂,手指扣住手肘内側,雙手反向用力,咔嚓一聲,骨頭折斷,輕而易舉,像是掰斷一塊餅幹。
裘卡張開嘴,卻痛得發不出聲音。
谷緒松開手時,他再也無力支撐,躬身倒在地上,口中湧出白沫,摻雜着絲絲血痕。
看守終于有了動作,幾人陸續走過來,用腳踢了踢地上的星盜,确定他死不了,目光移向黑發少年。
“又是你?”
不久前,這個少年在監舍捏斷了一個獸人的胳膊。這個星盜惹上他,實在很不走運。
看守們清楚谷緒的底細,父母雙亡,沒有完成學業,因誣告被送入監獄。
他甚至不是一個軍校生。
若非親眼所見,很難相信他會有這樣的力氣。
對上看守的視線,谷緒十分配合地退後一步,沒有再傷害地上的星盜,表情固然冷漠,樣子卻十分無害。
“他挑釁在先,我是正當防衛。”
監獄中有獨特的生存法則。
谷緒遇到挑釁,為确保自身安全,行為不算出格。星盜沒摸清對方的底細就敢找茬,吃到教訓是咎由自取,沒資格抱怨。
看守們對囚徒間的沖突習以為常,别說隻是受傷,鬧出人命也沒什麼大不了。
“散開。”
“繼續用餐。”
“别圍在這裡。”
他們很快有了判斷,示意裘卡的同伴将他帶走,其餘人繼續用餐。
至于谷緒,并不會有任何處罰。
看守們不樂意自找麻煩。
混亂結束,谷緒重新拿起餐盤,放入回收的位置。其後穿過門廊,來到放風的操場,找到一處陰影靜靜伫立。
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再大的好奇心也不會驅使他們冒險靠近。
今日之後,除了同層的囚徒,監獄二層的星盜也會知曉,這是一個危險人物,沒有足夠的把握,最好不要上前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