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去藥師谷,其實也隻是冼清塵随便找的一個借口。他不想去什麼藥師谷,總之一路北上走走停停,傷終歸能好全。
冼清塵也不急着去聽雲宗,抱秋子都說了他有十年時間,急有什麼用。那牆壁上隻寫了一個聽雲宗,天知道他是單恨其中的某一個人還是整個宗門。還是留待路上慢慢回想。
說到底,他覺得自己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那股子恨勁被激發出來過後,冷靜下來,扇面上的血幹後反變成了一腔悲涼的絕望,叫他再提不起面對抱秋子時的那種氣力。
他現在隻想稍作停留,與被他蒙在鼓裡團團轉的楚回舟好生看看風景。
師徒二人多在山野中行路,閑暇時釣釣魚,也不捏魚餌,學姜太公願者上鈎;或是打打野兔野雞,離得近就去城鎮裡賣掉,或是自己烤着吃掉;等楚回舟再學精了一些,兩人就拿木棍對打,誰戳到誰就算赢了。
越往北走,有些大的城池中聚集的修士越來越多,冼清塵躲着他們,卻叫楚回舟自己過去套近乎混個臉熟,楚回舟一臉根正苗紅的模樣,很容易就混入其中,回來還能講些各門派的閑情逸事。
有一日不趕巧,冼清塵戴着帏帽晃悠悠從遞消息回去的酒樓裡出來,哪知道正撞見楚回舟與一位年輕女修士拉拉扯扯,就站在酒樓門口,引得許多來往之人的側目。
他頗有種撞破秘密的尴尬,便藏身在柱子後面不出來。
隻聽楚回舟生硬道:“藍荷姑娘,這幾日我要是有言行不當之處,我該向你道歉。還請不要誤會我。”
“誤會?”叫藍荷的姑娘拔高了嗓門,“不曾有什麼誤會啊,你既然沒有相知的心儀之人,我來追求你又有什麼錯?”
冼清塵明白了,是楚回舟在外面招的桃花債。北地女子性格外放,女子追求男子不是什麼稀奇事,他帶着長輩的眼光将藍荷姑娘打量一番,覺得她很有性格,與楚回舟這種性子綿軟的類型很互補。
楚回舟此時卻很冷硬,不像冼清塵看慣的樣子:“誰說我沒有心儀之人了?”
藍荷反問:“那你倒是告訴我是誰?”
不說藍荷好奇,冼清塵也好奇了。他怎麼不知道這回事,楚回舟瞞得還挺好的。近日從他嘴裡聽來的名字統統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一會兒猜是小珍,一會兒猜是小薔,難不成還是他老念叨的花花……哦不,花花是一隻小貓。
楚回舟開口了:“我心儀的人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究竟是怎樣啊?冼清塵聽牆角聽得急煞人也。
“我不能說那個人的名字。”
哪有不能說的,難不成那個人的名字是穿腸毒藥,說出來就要死的那種?
藍荷顯然被弄懵了,瞪着微紅的眼眶道:“你拒絕我就直說不喜歡我就好了,何必拿這種蹩腳的謊話騙我?”
這姑娘看得透透的,說的是極是極。冼清塵連連點頭。
楚回舟一副薄情人做派,将被塞的信箋遞回藍荷手中:“我沒有騙你,那我就明說了,藍荷姑娘,我的确不喜歡你。”
藍荷的一包眼淚刷一下就下來,惡狠狠地搶走滿心準備的信箋,丢在腳邊踩了幾腳。
哎呀。冼清塵可惜地咋舌。
藍荷跑出幾步,又跑了回來:“我告訴你,你這兩天别去找我師兄,他知道了這件事定要揍你!”
哎呀。
姑娘人影跑遠了,楚回舟還呆呆地立在那,望着地上印了腳印的信箋子看不清楚神色。
“這姑娘真是至情至性,為師倒看好。”冼清塵從暗處鑽出來,熟稔搭上楚回舟的肩,“你的心儀之人到底是誰,我幫你參謀一下?”
楚回舟如今年方約莫十六七,正是孔雀開屏的好時候,他這個做師父的是着實為他感到可惜。
楚回舟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竟拿下他搭上去的手,冷聲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何必吊着人家。師父,别問了。”
冼清塵“嘿”一聲,撩開帏帽平視他:“為師問問都不行了?楚回舟,你愈發大膽了。”
楚回舟撞進他眼笑眉舒的揶揄中,喉頭苦澀,突然伸手抓住他帏紗,将自已與冼清塵一同籠在紗中。冼清塵猝不及防想要往後仰,又被楚回舟一手擋住退路。
他神色鄭重,有一種不容人置喙的孤高之氣:“師父,我想說的時候會告訴你,現在我不想說。”
冼清塵把帽子從他手裡拔出來,“呵呵”一笑:“好罷。反應這麼大做什麼,我又不會妨礙你的好事。”
他擡腳欲踹,楚回舟行雲流水般躲過,隻好悻悻作罷。
蟬鳴聒噪,地面升起熱氣。
冼清塵戴着帽子都嫌熱的慌,楚回舟倒是永遠“心靜自然涼”,日光曬在臉上,暖風吹來,長發飄逸地揚在風中,是人群中最顯眼的存在。
冼清塵默默離他遠了些。
“師父?”楚回舟并排走上來。
“你太帥了。”冼清塵道,“我有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