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笑眯眯地拉着老爸和媽媽的手：“小親家新年好，你們身體都好着嗎？”
媽媽接過奶奶手裡的東西，将她往裡迎：“伯母您身體硬朗，新年好新年好，快咱們裡面坐。”
張姨也小跑着出來，幫忙拎東西，她調度得不錯，奶奶和徐進剛在沙發上坐穩，廚房裡果盤和茶水就立即端出來。
媽媽親手給奶奶倒茶：“伯母路上冷不冷？這天陰沉的，看着要下雪。”
奶奶笑得一臉和藹：“不冷，車上開空調呢，一點都不冷。”
安家的小别墅裡中央空調時刻調節着溫度，進來就覺得熱，奶奶将外套脫下來，張姨連忙接走：“伯母，我去給您挂在您的房間裡，哎呦這狗真精神。”
大狗是一點不拿自己當外狗，進來就卧在老爸腳邊。徐進跟着安明懷，将兩隻貓拎去了他屋裡。
這會兒拘謹的人變成了老爸，他搓搓手，和奶奶搭話：“伯母，今年氣候還好，家裡收成還行嗎？”
奶奶就笑：“收成挺好的，我家裡地都租出去了，就少留了幾分種菜，家裡養了點雞，還養了一頭豬。袋子裡裝了兩隻雞，新鮮宰的，你們記得凍進冰箱裡。”
媽媽便起身招呼張姨：“小張，你去廚房說一聲，伯母帶了新鮮的雞來，晚上記得炖一隻。”
他們在沙發上坐着聊了會兒天，安明懷就拉着奶奶去四處參觀。
推開琴房時，安明懷驚訝地發現，幾年前徐進寫給他的那幅字，依然挂在哪裡，盡管紅色的紙已經氧化發白，濃黑墨汁寫的字卻依然鐵鈎銀畫酣暢淋漓。
他一時有些愣神，還以為早就被老爸撕下來扔了，沒想到居然還在。
徐進也有一點莫名的感慨，這幅字是幾年前随手寫的，他早就忘了，沒想到居然還挂在安明懷的琴房裡。
“沒想到還在這裡……”安明懷輕聲說。
奶奶樂呵呵問他：“徐進給你寫的吧？”
安明懷笑笑：“奶奶眼神真好，一下就能認出來。”
老爸摸摸鼻尖：“沒想到小徐寫字這麼好，今年寫對聯了嗎？”
徐進趕緊點頭：“寫了，隻要能貼對聯，家裡對聯都是我寫。”
安明懷也說：“進哥今天早上寫了不少，親戚家裡的對聯也都是進哥寫的。”
說完，他倆同時感覺到尴尬——寫了那麼多，也沒給安家帶一份！
奶奶拍拍徐進，扭頭對老爸說：“家裡有沒有紙筆，讓徐進再寫幾張貼上，大過年的圖個熱鬧。”
“有有，我讓人去找找。”說完，老爸轉身出了書房。
安明懷心想，家裡肯定沒有，老爸這會兒絕對是去叫人現買去了，果然，等他們參觀完家裡，新來的一個傭人剛從大門跑進來，手裡拎着新鮮的紙筆墨汁。
誰都不敢揭穿這是新買的，徐進去書房鋪開紙，提筆寫了幅：“爆竹兩三聲人間改歲，梅花四五點大地回春”，橫批：“萬象更新”
也不知老爸和媽媽是真覺得好，還是在認真捧場，徐進一擱筆，兩人一齊鼓掌：“好！好！”
墨汁還沒徹底幹透，老爸就喊人：“小李，小張，去找個梯子把這幅對聯貼大門上”。
其實他家大門上原本已經貼了對聯的，不過無所謂，撕了重貼！
轉悠完一圈，奶奶就困了，說想睡會兒，媽媽領着奶奶去給她收拾出來的卧室，安明懷也和徐進回了自己的房間。
奶奶脫掉衣服躺在床上，對媽媽說：“小親家，不用這麼緊張，都是自己人，我自己睡會兒就行了，不用你招呼。”
媽媽坐在床邊，想了又想，低聲問奶奶：“小徐當時剛告訴你時，你是怎麼想的？”
片刻後，奶奶歎了口氣，輕笑一聲：“這孩子命苦，從小爹媽都不在，是我看着養大的。”
“他這事兒其實不是他自己說的，當時有人想算計他，那人大老遠坐車跑來我家裡，給我說徐進談了個對象，是個男生，其實那會兒小安和徐進還沒在一塊兒呢。”
“剛開始我也想不通，盼徐進結婚生子盼了這麼多年，結果孫媳婦忽然變成個男娃了。那時候我整宿整宿合不上眼，天天哭，差點把眼睛都給哭花了。”
“我就想着，等徐進回來，我就跟他哭，跟他鬧，他心疼我，肯定會跟我服軟，隻要他點頭，一定能改了。”
“我一個人躺炕上哭了幾天，忽然就想開了。他自打生下來，沒過過幾天安穩日子，總不能因為我，讓他活一輩子連一件順心事都沒有吧。”
“我能看着他多久呢，等我閉了眼，他日子還長着呢，能有個可心人陪着，我也能走得安心些。”
媽媽一眨眼，眼淚就滴落下來，她連忙擦幹淨，擡起頭，将後面的淚水倒回去：
“您活得通透，當時是我和他爸想差了。”
奶奶又笑：“這有什麼，我也就癡長些歲數整天在地裡刨食，還是你和他爸厲害啊，打下這麼大的家業。”
媽媽握住她的手：“反正家裡地都租給别人了，您以後就在這兒常住下吧。”
“哈哈哈哈哈不啦。”奶奶笑起來：“我在黃土塬上吹了一輩子風，城裡到處都是樓房，住不慣。你和他爸有空了，上來村裡住兩天，尤其夏天，村裡涼快。”
媽媽點點頭：“好，等我們得閑了，就上來讨嫌。”
奶奶和媽媽說笑一會兒，躺着睡着了，媽媽才輕手輕腳地走出去。
老爸還在一樓回客廳等她，媽媽低聲将奶奶的話轉述給他。
“老安，我就想着，小懷這樣和徐進也挺好的，他樂意有個人陪着他，徐進也對他好，樂意寵着他，人活一輩子，不就圖個順心嗎？”
老爸擡手抱住她：“我不早就說了，随他們去嘛。”
下午3點多時，他們随便吃了點酸湯面，就等晚上的年夜飯了。
聽安明懷說，晚上奶奶會包餃子，媽媽不知道是個什麼章程，幹脆讓廚房包了餃子，打算晚上一起煮了當主食。
晚上八點，年夜飯正式開始，做完飯，所有幫傭也都回家休息去了。
一整張大理石長桌，滿滿當當都是做好的菜，海參小米粥，鹿茸菇焗鮑魚，清蒸東星斑，鹵鴨舌……
擺在正中間的，是奶奶帶來的那隻雞，炖好了，外皮是金黃色，格外誘人。
奶奶坐在主位上，笑得合不攏嘴，“真好啊，今天還吃了頓輕松飯，都快坐吧。”
奶奶做了大半輩子飯，徐進每次心疼她，想進廚房幫忙，都會因為廚藝為負值被打出去。
她住在村子裡，也沒什麼機會下館子，今天的年夜飯，是她少有的不用自己動手就可以享受的豐盛飯菜。
老爸和媽媽順着座位挨個發紅包，徐進也準備了孝敬他們的紅包，又被安明懷小聲吐槽這是“紅包互換”。
徐進也不知道他和安明懷睡午覺期間發生了什麼，總感覺一覺睡醒，老爸态度又和藹了不少，甚至吃飯時，還會用公筷給他夾菜。
大狗和貓貓們也有自己的豐盛年夜飯。
吃完飯，他們仨坐沙發上看電視聊天，安明懷拉着徐進去放煙花。
今年的禁燃令有松動，允許大年三十晚上放煙花爆竹，安明懷早就心癢難耐，拉着奶奶回來的路上，就給車子後備箱裡塞了不少，當時爆竹店的老闆，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财神爺。
徐進現在不抽煙，身上連個打火機都沒有，還是安明懷翻箱倒櫃，才從抽屜裡找到了一個。
徐進将煙花搬出來放在門口，安明懷就迫不及待咔哒一聲按開打火機，引燃引線。
“咻——砰！”
煙花忽然在頭頂炸開，絢麗的金色花火劃破黑夜，火光閃動，照亮整個院子，安明懷正想閉上眼親徐進一口，頭頂炸開的火藥碎屑就掉落一頭。
安明懷：“……”
徐進：“哈哈哈哈哈哈剛才讓你跑遠點了你非不信。”
安明懷氣上心頭，也不管火藥了，抱着徐進就啃。
“進哥。”
“嗯？”
“真好，以後我們也要這樣一起過年。”
“行。”徐進剛才沒跑脫，被安明懷拉着在煙花下接吻，他一甩頭，火藥碎屑掉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他們身後，是站在窗邊聊天的奶奶和老爸媽媽，大狗站在他們腳下，咪咪和大黑在屋子裡。
再遠處，是此起彼伏的煙花，以及溫馨璀璨的萬家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