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目光炯炯,靜待沅江的回答。而沅江見月昙三人已經猜得七七八八,索性就不再隐瞞:“諸位所料不差,此事牽涉甚廣,涉及機密之事我若洩露半字,必死無疑。望諸位慈悲,留我一條生路。”
月昙靜默片刻,思緒飄遠:醫門中何時出了此等敗類?七年前的醫門還是一片和煦,如今卻已腌臜不堪,讓她不禁輕歎。
她回過神來,目光溫柔卻堅定:“你可願擺脫主家,重獲自由之身?”
“可以嗎?”沅江掙紮着仰起頭,目光渴望的看了眼月昙後又黯淡下去,“主家研制的毒,豈是這麼容易解除,是我妄想了。”
“未試怎知不可為?”月昙的話語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沅江苦笑,道出實情:“即便諸位妙手回春,有些事我依舊不能嚴明,否者必将全身潰爛而死,這位道長應知此中苦楚。”他把話都說道到這個份兒上,也算是投誠。
月昙三人到一側商議之後提出條件:“我們可以救治于你,但也需你告知我們所護送之物的大緻信息。”
沅江思慮了好半晌才點頭應允。然而,就在此刻,洞穴中的礦石與蘑菇開始出現異樣,它們的上方浮現出沅江的過往。從孤苦無依的孩童到冷酷無情的殺手,每一幕都讓人唏噓不已。看着眼前的畫面,月昙心中五味雜陳。
幼時的沅江是孤苦無依的孩童,被賣到主家後,經曆了很殘酷的訓練期,這一幕幕都讓人同情。可成長起來的沅江卻又讓他們如此憎惡。因為主家的命令,沅江成為了他們眼中十惡不赦之人,可謂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秦富貴怒不可遏,劍尖直指沅江:“你這惡徒,竟還妄想我們救你!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秦三兒,切勿沖動,莫要壞了月昙的考核。”陳青玄眼疾手快,攔下秦富貴。
月昙望着眼前這一幕幕,對于救或是不救心中掙紮不已。救,怕他再次為惡;不救,又覺其尚有良知,于心不忍。
沅江被自己的過去震撼得呆立當場,他眼眶濕潤,淚水無聲滑落。他低聲道:“諸位恩人,算了吧,不必費心了。以前做惡之時,隻是想着自己要活下去,卻從未想過,自己的活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秦富貴滿臉憤慨,趕緊說道:“瞧見沒,月昙,他自己都說了不救,咱們何必多此一舉?就應該這般,讓他死在這裡為他之前所做的惡事贖罪。”
月昙未理會秦富貴的勸阻,淡然言道:“世人皆道惡人之淚,猶如豺狼哀鳴,不過是引人憐惜的手段。可今日你落在我的考核之中,我意欲救你,隻是你若不付出些代價,我又心有不甘。你的手或者足,你需擇一棄之,以作救贖之誓。”
沅江眼中滿是不解與驚愕:“姑娘,我這等罪孽深重之人,你緣何還要相救?”
月昙直言不諱道:“你,不過是我試煉的一環。救或不救,我心亦存掙紮,但見死不救又違背山莊祖訓。所以你,我救了,因為職責所在。但不白救,索取你的手或足,乃是為了公道。當然,抉擇在你。”
沅江未做過多思量,擡眸間便決意舍棄右手,誓言餘生不再執刀為惡,唯願以善行贖罪。
月昙以銀針引導,輔以陳青玄的道術,将沅江體内餘毒盡數逼至右臂。隻見其整條手臂逐漸轉變為青紫色。秦富貴劍光一閃,手臂斷裂,沅江硬是緊咬牙關,未發一聲痛呼。斷臂之處,黑血如墨,觸地即冒起滋滋輕響,一縷青煙袅袅升起,在這洞穴之中更顯詭異。
為沅江止血之後,月昙語帶威嚴:“你應當知曉我等并非凡夫俗子,能救你自然也能殺你。若你之後再行作惡,就會觸發我留在你體内的氣息,我亦會在第一時間找到你,取你性命。”
言罷,她輕揮衣袖,周遭礦石蘑菇化為齑粉,塵歸塵,土歸土。
沅江連聲保證,口中滿是棄惡從善的話,然,最終還是堅持不住再次昏睡過去。
秦富貴雖不想救人,但月昙堅持他也并無異議,此刻見沅江昏睡,他才湊到月昙身邊問道:“月昙,他的手是你故意廢的嗎?”
“是。”月昙很肯定的說道:“之前的解毒丹就已化去他體内的大部分毒素,放血足可保命。但我取其臂,意在讓他銘記今日之痛,徹底告别過往。”
她望向二人,眼中閃過一絲不确定,問道:“你們可會覺得,我此舉過于狠厲?”
秦富貴與陳青玄皆搖頭,笑言此舉甚好,作惡之人,無論緣由,皆應承受後果。氣氛随之輕松,三人轉身欲察沅江情況,卻愕然發現,他連同石闆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冷硬石壁,渾然天成,仿佛從未有過任何變動。
狹窄的洞穴開始延伸出一條曲折的小道,兩旁蘑菇與礦石散發着柔和光芒,不知其到底通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