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與女子手輕輕牽在一起,平庸的容貌詭異地與那張美得無可挑剔的容顔漸漸融合在一起,猶如女娲重塑泥像一般緩緩捏造出最得意的作品,而那容貌美麗的女子的臉卻逐漸移換到那張平庸的臉上。
平庸的女子不再平庸,貌美的女子不再貌美。
女子睜開眼睛,她的臉在旁人身上,而她……
她一向不愛照鏡子,可今日卻破例了一回。她開啟那塵封已久的銅鏡,銅鏡面前,照出一張格外美好的臉。
柳眉微翹,明眸皓齒,雙頰粉若桃花,看上去豔麗奪目,似有無限風情,任誰見了都移不開眼睛。
她擡起手怔怔地,都不敢去碰,因為她害怕這隻是一場水月鏡花的虛幻泡沫,一碰就會徹底粉碎,就像每日大夢初醒時候的空虛一樣:“我真的變美了……”
平庸的女子把頭靠在她肩頭上,銅鏡中照出兩個人,兩張臉,美貌的女子目光落在了銅鏡裡出現的另一張臉上,那以前是她的臉。
平庸的女子眉眼漸漸彎起,露出嘴角一對極為特色的梨渦,看上去多了幾分可愛,可再可愛也隻是昙花一現,每當她的臉緩緩耷拉下來時也是最平凡的最不出衆的模樣。
她恨死了那張臉,那張讓她飽受诟病,那張讓她險些失去她最愛的那人的臉。
一切都是因為她不好看!
柳長月目光又移至那張極美的臉上,眼中閃過痛快淋漓。
她現在很美,無人能再诟病她,夫君會更喜歡她。
“這張臉,你還要嗎?”平庸女子笑問道。
柳長月聞言用手捂着現在那張臉,她眼中閃過驚懼,她不要那張臉,她不能重新回到那張臉上,于是柳長月斬釘截鐵:“不,我不要!”
“那可以送給我嗎?”平庸女子語氣很柔很輕,帶着誘哄的心思對柳長月道。
“随你高興。”柳長月回道。
女子微微颔首,眼中帶着得逞的笑意:“那我就收下了。”
“那麼醜的臉你想要就送給你,反正我不要。”柳長月望着鏡子中的自己,嫌棄地說,她擡手輕輕點在自己的臉上,眼中帶着無限的喜悅和憧憬。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見夫君看見她後的樣子,他一定會很歡喜,一如她的歡喜。
女子望着她,眼中也閃過點點地期待。
這麼期待嗎?
我也是。
望着鏡子中的臉,她彎眉笑着想道。
等到了書塾放課的時間,柳長月迫不及待出了門,她要給夫君一個驚喜。
柳長月走在街上,這一次她挺直胸膛,自信無比。
街道上人來人往,有人多看她一眼她都覺得是對她美貌的肯定。
賣花的小女孩看見柳長月,讨好笑道:“姐姐,你長得真好看,這花兒很配你。”
柳長月掏出銅闆遞給了小女孩結過了花:“謝謝小妹妹。”
柳長月第一次覺得自己感受到了世界的善意,她覺得都是因為這張臉,柳長月心中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這讓她更期待自己遇見夫君時侯的情景。
夫君會高興的,一定會的。
至于那破屋裡面的女子……
破屋,讓她惱恨的破屋,一切都是從那天開始的。
柳長月掐緊了指尖。
時間回到柳長月從劉大娘處聽得一些風言風語那日。
“娘子,我回來了!”
林書誠推開院門,叫着柳長月,可和平日不同,今日柳長月并沒有出來迎他。林書誠感覺到奇怪,他将背上的箱籠在堂屋放下,才回到房間。
房間又被鎖住了。
不知為何,娘子今日好像總愛鎖着房門?林書誠感覺越來越奇怪。
“娘子,你在裡面嗎?”林書誠邊敲房門邊道。
柳長月枯坐整日,胡思亂想,連林書誠回到家她也不曾聽到,直到林書誠敲響了房間門,她才驟然驚醒。
“夫君回來了!”
她忙收起自己那些心思,去給林書誠開門。
開了門,林書誠好奇地往裡看:“娘子在做什麼,為何又上了鎖?”
“夫君,我想……”柳長月望着林書誠那毫無異樣的模樣,有太多問題想問,可她欲言又止。她害怕啊,害怕點破這一切之後林書誠真的不要她了……
“怎麼了?”林書誠露出疑惑的表情。
看見林書誠,柳長月的詢問像是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的魚刺讓她如鲠在喉,她擠出一個笑容來:“沒事,我隻是想說,我方才小睡片刻,怕人打擾便上了鎖。”
林書誠雖然仍舊覺得奇怪,但柳長月明顯是避而不想談。
罷了,總有一日娘子會告訴他的。
這樣想着林書誠才道:“娘子餓了吧,書塾新收了學生,送來束脩,我拿回來了。娘子也知道我,就會看看書講講道理,其他東西我是一概不懂的,所以今日還得靠娘子來大展身手。”林書誠溫和淺笑,打趣柳長月道。
柳長月望着林書誠手中的束脩,因為心煩意亂完全不接林書誠的話茬,隻是愣愣點頭:“好,我去做。”
接過束脩,柳長月就朝廚房走去,抛下林書誠一人在原地。
林書誠望着柳長月的背影,越發覺得今日不對勁。
“娘子!”林書誠下意識叫住了柳長月,柳長月回眸:“夫君,怎麼了?”
林書誠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能幹巴巴說一句:“别燙着手了。”
柳長月愣了一下,點了點頭當作回應。
柳長月來到廚房,她心不在焉做着飯,目光不經意一瞥,她便看見了一旁整齊放好的食盒。
柳長月淡淡抿起唇,眼中浮起計較,風暴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