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的雨突然下得很大,霧氣缭繞。行人腳步匆匆,生怕淋濕了自己。
隻有斷橋上,那一把白傘一襲白衣靜靜伫立,仿佛在賞雨又仿佛在等人。
白衣少女容色如畫,站在斷橋雨景之上,便如水墨畫中的人一般美麗。
少女像是想到什麼難事,面露哀愁之色,櫻紅的唇一張一合,似在低語。美人哀怨,看上去就格外楚楚動人。
前提是如果沒有人聽見她那冷漠又令人迷惑的話語。
“這個聞着臭。”
“這個長得醜。”
“這個不好吃。”
……
季稻,千年前被村民們祭祀給河神的少女,千年祭祀的怨鬼。
為了生存她必須吃掉生魂,還是對她情根深種又背叛過她的男人的生魂。
如此百年。
因此,季稻現在正在挑選她的下一個男人。
但是可惜的是,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讓她稱心如意的公子。
季稻是個挑食的女人,因為過于追求完美,她甚至情願餓着肚子也不願意去親近她看不上的食物。
所以她才會十年如一日的沉睡,因為餓着肚子真的很不好受,可她又過不去自己心裡那一關。
總之,就是難啊!
“公子,這雨下得太大了,今天怕是過不了橋了。”
戴着鬥笠的小厮牽着馬走到橋頭,望着那波濤洶湧仿佛要吞下整座斷橋的河水,露出了膽怯的表情。
季稻嗤笑一聲,勾起一絲無趣的笑意。
清麗柔美的面容上流露出不符合她脆弱易碎的氣質的冷硬:“又是一個孬種。”
她轉身就要離去。
“無妨。”
聲色清冷,卻獨有一份溫潤。
季稻偏頭,卻見大風刮起,馬車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挑起了車簾。
餘光中她分明看見了那人的容貌。
玉冠黑發,俊美非常。
季稻嗅了嗅,終于嗅到雨水的腥氣裡藏得很深的那一絲竹子香。
季稻轉身的動作停住了,她修長的手指捏緊傘柄,傘柄傾斜,遮住她下意識舔了一下嘴角的動作。
她就說嘛,聲音好聽、長得也跟個天仙似的,怎麼可能不好吃。
還是竹子香呢。
小厮道是,牽着馬踏上斷橋。煙霧之間,小厮擡頭。
卻見季稻偏頭微笑。
少女傾城,如夢如幻。
小厮被驚得站在原地,不知對方是人是妖,下意識喊道:“公子……”
“怎麼了,長墨。”
馬車驟然頓住,馬車中的公子再次挑開車簾,卻感受到了一道灼熱而不容置喙的目光。
公子看向斷橋之上。
季稻勾起雨傘,露出一雙秋水潋滟般的眼睛“恰”也遙遙望去。
這是季稻對着水面練習千年的招牌表情,溫柔不失美麗,端莊又不失妩媚勾引,時至今日無往不利。
沒有男人能對她的微笑無動于衷。
二人四目相對,季稻臉頰染上一絲绯色,她連忙低眸,似欲語還休的嬌嗔。
這樣的眼神,商溫在京城見過許多,有真實的有虛假的,可演得這麼差的就這一個。
她眼裡明顯沒有他。但是很奇怪,眼中的渴望又不似作假。
商溫第一次知曉一個人的眼神也能如此矛盾,大抵這就是演技不好吧。
不喜歡他卻拼了命想要奪取他的關注?
難道是盛國派來的細作?
哪有要漲水了不趕緊過橋,站在橋上拿把傘裝柱子的細作,若說是細作,這細作也過于拙劣。
……
若真是的話,盛國也算江郎才盡、後繼無人了。
這種要演技沒腦子,要腦子沒演技,進了宮都活不到第二日,也就騙騙邊塞一腔熱血的單純兒郎……
罷了,還是提點她一下罷,大好的一條性命,淹死了倒是罪過。
可是也不能讓讓她心存幻想,否則日後定有她人模仿,不是個好頭。
于是商溫搭下車簾,刻意對小厮長墨道:“要漲水了,快過橋吧。”
季稻笑容一僵,完全沒有領會到商溫的一腔好意。
她腦子一陣空白。
季稻連後頭怎麼發展都想好了,可小竹子的态度卻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小竹子不僅無視她,還催人趕快走,又不是有鬼在追……
好吧,雖然的确有鬼在追,但也不至于這樣吧,她又不是什麼蓬頭垢面吐舌頭掉眼珠子的髒鬼,有必要這樣羞辱她嗎?
“啊?”就連長墨也一臉驚訝,那少女明顯對公子有意思,公子竟這副模樣?
長墨不由得感慨:任哪個男人見了那小娘子恐怕都會心生憐惜,怪不得他家公子被稱為鐵樹呢。
卻聽自家公子再不說話。
深知公子的話從不說第二遍的長墨隻能戀戀不舍的再看季稻一眼,牽着馬走上斷橋。
季稻捏着傘柄的手猛地收緊。
馬車從她身邊緩緩駛過,連小厮都戀戀不舍的回頭看她。但那一身竹子味兒的公子哥卻始終無動于衷。
季稻眼神一沉,咔擦一聲,傘柄碎了。
她擡頭看那馬車越行越遠,嘴角噙着一絲淡淡的笑。
好。
很好。
她一定要拿下這狗東西然後把他狠狠吃掉!
若商溫再看她一眼,可能就能發現,她站立的雙腳,此刻根本沒挨到地面上。
可好不容易逮到個色香味俱全,她看得上的公子哥,季稻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要拿出她那比城牆還厚實的臉皮,去勾引他!
山不就她,她來就山!
于是季稻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心情,換上一副柔弱的姿态,執着傘小跑着追了過去:“公子,這位公子……”
她走得很優雅,但是步伐卻不慢,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馬車。
小厮聽見聲音,立馬停了下來,他敲了敲馬車窗,為難道:“公子,那位姑娘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