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然一回頭，卻看見艾爾薇低着頭從遠處走來，快速翻書，直到某一刻手停下了，腳步也停下了。

歌斯特收起弓箭走上前，正要問怎麼來了，卻發現她的臉色有些難看。

艾爾薇難掩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從其中一本筆記的封面夾層裡取出一封泛黃的信，上面寫着寄件人的名字——沃森·柯林。

這是一封推薦領養信，收件人是西姆斯的養父母。

歌斯特看完信，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系，沃森幫助西姆斯找到收養人家，他于他有恩。

“哥哥，”艾爾薇頭疼得有些厲害，臉色蒼白，“你之前為什麼要問我對沃森的看法？是不是查到了點什麼？”

歌斯特卻說：“不是查到的，而是有關柯林公爵府繼承法，權貴皆知。”

“我不知道，不……應該是薇薇不知道……”

歌斯特：“每個公爵府都有自己的繼承法，不受王室約束。柯林家族不是普通的嫡長子順位繼承制，而是挑戰制，新任公爵繼位的前三個月内，所有近親中年齡相差不過三歲者都可以發起挑戰，沃森當年繼位，打敗了三個人，其中之一就是艾爾薇的母親露娜。”

旁支一戰勝之，就可以變成嫡系，所以柯林家族的孩子學習魔法比其他所有家族都要早，而且攻擊性極強，新任公爵為鞏固地位，仁慈些的可能會控制他們的子嗣，手段強硬的直接清理門戶。

沃森沒有教過艾爾薇這方面的事情，柯林家族代代相傳的那些特級魔法杖，她也從未見過，若她一直這樣懵懂，那麼揚·柯林的繼位會很順利。

可從未踏足魔法世界的她卻覺醒了紋路，成為了掌握魔法更快的混血，揚·柯林還遠遠未到能繼承公爵府的時候，時間拖得越久，對上艾爾薇的勝算就越小，難道這就是她非死不可的原因？

她顫抖着，忍不住哭喊道：“我的母親已經脫離家族，我已經不是柯林家的人了！既然這樣害怕，為什麼要把我接回去？！”

歌斯特被她的眼淚看得一怔，手剛擡起，卻被她躲開了。

艾爾薇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這樣的！舅舅他什麼都不知道，其他候選人也會想要我的命！你們忘了嗎，殺我的人不僅來自歐賽，還來自蘭蒂斯！”

說完她又揉着脹痛的額角，緩緩道：“你别忘了，沃森離開歐賽的時候，正值精靈‘斬旗’，他那時就在蘭蒂斯……”

歌斯特終于明白她正在經曆什麼。

聆：“薇薇，你體内所有的魔法紋路都已經生長到初級的極限，該決定要成為什麼系别的魔法師了，你天賦高，我們還有時間，我會盡我所能幫你打敗揚·柯林。”

艾爾薇：“這一切隻是你們的推測，萬一舅舅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經覺醒呢，何況，我根本就不想打……他為什麼不問問我想不想争這個爵位呢……”

歌斯特：“你倒不如問問他，信不信你與世無争。”

他知道，露娜死後艾爾薇舉目無親，隻有舅舅一家可以依靠，當年他将她從落魄中解救出來，帶回公爵府，于年幼的她而言，是莫大的情義。

可若沃森當真一心要權，從知道她已覺醒的那一刻起，就沒再視她為血親，是他先揮下了緻命的劍，那麼她便必須與之死戰，他們之間隻能活一個。

艾爾薇踉跄一步，其實她也知道，即便現在哭着去找舅舅，說自己無意與表哥争奪繼承人資格，他也會認為她在争取成長時間，可是……可……

她泣不成聲：“為什麼我要覺醒呢……如果我沒有覺醒，如果我不是混血，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隻想做一個普通人，我隻是想和他們一樣……”

沒人知道剛覺醒紋路時她有多害怕，自己正在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像一個精靈，所以她誰也不敢告訴，可有時她無法自控，會本能地使用一些魔法紋路，如今看來，這僅有的幾次也沒能完全不被察覺。

這段時間在聆身上發生的一切她都知道，她以為自己和她經曆了這麼多，已經釋懷，可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依舊在痛恨着自己的身份。

“我從來不這麼想，”聆低聲道，“歧視是這個世界強加于我的苦難，我隻會覺得幸好我是混血，幸好我已覺醒，那些心懷惡意之人才不會輕易要了我的命。”

艾爾薇久久沒有說話，腦海歸于平靜，水系紋路卻開始生長，正式跨入中級，她像個哭累了的孩子，沉沉入睡，再次把控制身體的主動權交給了聆。

她用了很久才止住眼淚，擡頭看着歌斯特。

他眼眶泛着些許的紅，即便明知流淚的從來不是她，可見她哭成這樣，仍覺揪心。

她拽着他的袖子，啞聲道了句。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