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已經送到了,”艾爾薇對顧客道,“可以排成兩列,我幫您找衣服,請問您的訂單日期和款式是?”
“4月3日的,灰藍風琴褶襯衫。”
“好的稍等……找到了,請拿好。”
暮色降臨,時鐘不緊不慢地敲了九下,最後一位顧客終于拿着衣服滿意離開。
艾爾薇安詳地将自己埋進軟椅中,抱着泡着胖大海的茶杯慢慢喝水,說了一整天話,口幹舌燥。
屋中的縫紉機仍在有節奏地響着,一針扣一針,落線整齊細密,踩着踏闆的人似乎永遠不緊不慢。
從來到這裡開始,每一個夜晚她都在緊張,隻怕還有暗殺者出現,但直到現在,生活依舊平靜無瀾,一直繃緊的心神舒展開來,便要拽着人墜落到無盡的安逸中去。
這個小屋太适合養老了。
她漫無邊際地想。
“叮鈴——”門上的鈴铛卻再次響起。
進門的顧客衣着樸素,黑色襯衫配灰色馬甲,還戴着頂灰色貝雷帽,一頭黑色短發性别模糊,身量不高又低着頭,越發顯得不起眼。
“你,你好,請問,是打烊了嗎?我想取一下,之前定制的衣服,方便嗎……”
艾爾薇勉強從聲音中分辨出這是個少女:“訂單日期和款式是什麼?”
“7月4日的,不知道做好沒有,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呃,款,款式是普通的白襯衫,兩件。”
艾爾薇仔細翻找了一番,卻發現7月4日的訂單隻剩下一個,但留下的衣物卻不止兩件襯衫,還包括一條印花長褶裙、一條長褲和兩件外套。
她似乎很怕生,又過于禮貌,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艾爾薇将衣物遞給她時,不免語氣更溫和:“請看看,是不是這個。”
對方小心地将熨得平平整整的襯衫展開,雖然當初說定了是最普通的款式,但衣領和胸前口袋上還是用銀線做了細節處理,一件繡着花體的“lucky”,一件繡着兩處對稱的橄榄枝。
褶裙上是莖葉蔓生的茑蘿,紅色的五角狀花錯落點綴,外套一薄一厚,在蘭蒂斯的天氣裡,可穿季節寬泛。
“謝謝,很好看,”少女不安地将手裡抱着的八音盒放在櫃台上,“那個,安妮奶奶說,可以用這個代為付款。”
她初次來到店裡,是受人推薦,隻是問完價格發覺仍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隻能垂着頭表示自己暫時拿不出這麼多錢,能不能再便宜些,年邁的婦人便問她可有什麼能作為交換。
少女小聲道:“我會做魔法器,隻要您提供材料,什麼都能做。”
“是工器師嗎?”安妮道,“那就為我做一個會唱布蘭博民謠的八音盒吧,唔,似乎有些複雜,隻要能唱就行。”
“沒問題。”小姑娘笑着應下了。
艾爾薇聽後不免驚訝,正巧安妮走出來,見狀笑問:“是小伊蘿嗎?”
“安妮奶奶,我來取襯衫。”
“衣服合不合你的意?”
“很好看!”伊蘿重重點頭,“這是您要的八音盒,我已經做好了。”
安妮接過打開,圓盒外面隻有樸素花紋,她轉了幾圈側邊發條,盒頂自中間打開,小巧精緻的荊棘寸寸升起,好似破土而出,咔嗒一聲展開數十片小葉,随着清脆的旋律響起,荊棘節處又生出幾朵小白花,漸而變成黑色莓果。
“好精巧,怎麼做到的?”艾爾薇目不轉睛,“你自己做的嗎?”
伊蘿腼腆一笑:“時間有點緊張,不然還可以做出落果的效果,循環往複,盒子外的花紋也能再精細些。”
艾爾薇不由問:“帝都的人,手都這麼巧?”
她搖了搖頭:“我來自巴頓城,前往蘭蒂斯學院求學。”
安妮:“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一件藝術品,如果可以,請将落果也加上,以後不論你想要什麼樣的衣服,我都會免費為你做。”
“那我回去再改改,”伊蘿接過盒子,鞠了一躬,“謝謝您,奶奶。”
她走後,艾爾薇後知後覺問:“奶奶,您的故鄉,是布蘭博嗎?”
“是啊,隻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艾爾薇見她這失落模樣,一時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