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妙的是,其間閑閑坐着兩人,一個素色衣袍,劍眉星目,猶似人間貴公子;一個青色衣袍,三千青絲披散及腰,真乃永夜絕色,二人對坐于翠葉搖曳影下。
“本君若有子嗣,何用在此與你這小子廢話……”沉烨似乎有些不耐煩,蹭的站了起來,劍眉飛揚:“……這是你母親欠本君的,母債子償,天經地義!”
聽得欠債這話,濯纓不禁駐足,悄然藏身于古藤後,分外好奇這淮冥要替母親還什麼債,不禁伸長了耳朵,細細聽了起來。
“舅父,這魔尊之位本就是你的,就算你不想做了,理當由你的子嗣承襲,還輪不到我這外戚……”淮冥淡淡說着,捧着手中翠色茶盞輕啜了一口。
沉烨正欲反駁,忽然察覺到了濯纓所在,手中飛過茶盞砸向了濯纓,濯纓躲閃不及,重重摔在了二人腳邊:“什麼人?”
“阿纓——”淮冥見是濯纓,急忙起身伸手将之扶起,濯纓有些吃痛地起了身,看向淮冥時,總覺得有些心虛,遂沖着二人笑了笑。
“叨擾了,叨擾了!”濯纓自知打不過沉烨,遂沖着沉烨拱手拜道,“我本是出來走走,未曾想這般巧得遇二位……我就先走了……”
“不叨擾,這位就是阿纓姑娘呐。”沉烨瞧着濯纓,朗聲大笑着,似乎适才出手砸人的不是他一般,竟分外熱忱地相邀道,“快快請坐,正好有一事,須得姑娘來評評理。”
“啊?”濯纓看沉烨笑得這般熱情,心底頓覺不妙,她這是走不成了。
不顧濯纓臉色,沉烨已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事兒還得從數萬年前說起,六合八荒皆知,本君平生最愛打架,這魔尊之位從來非是心之所向。本君阿姊,也就是淮冥之亡母,那可是魔族萬年來最厲害的魔族帝姬。若非她為那個鲛人謂風所蠱惑,誕下了淮冥,舍了魔族帝姬之位,那今時今日的魔尊,就該是本君阿姊沉璧。”
淮冥聽着沉烨說着這些過往,神色間似乎有了些許細微的變化,然轉瞬即逝,聽得他淡淡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母親既已身歸混沌,這魔尊之位非舅父你莫屬。我自知是晚輩,斷然不會與你這長輩争魔尊之位的。”
“你可是魔族帝姬沉璧之子,焉能這般沒有志氣?”沉烨聽了淮冥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橫眉冷對,掃了濯纓一眼,凝神道,“你來評評理,魔族少帝這般輕視魔尊之位,成何體統!”
濯纓端坐于這魔尊與少帝二人之間,而這二人不若别族那般争君位争得頭破血流,而是一反常态特别地謙讓,總覺着有些駭人,她不禁咽了咽口水,伸手取過玉幾上淮冥用過的茶盞,一飲而盡,方才笑了笑道:“照我說,若非魔尊您醉心打架,就您這一身橫掃三荒的修為,隻怕早就一統六合八荒了……”
淮冥輕聲咳了兩聲,似乎一眼看穿了濯纓心底的盤算,不動聲色,聽得濯纓又道:“魔尊既然最愛打架,你二人何不打上一架,一決勝負,勝者為王,敗者寇!”
“你這是什麼馊主意?你明知六合八荒無人是本君的對手,況他這副風一吹欲倒似的身闆子,此一戰,本君必勝無疑,還有什麼意思?”魔尊有些不快地說着,起身雙手叉腰,似乎萬分無奈。
“是啊,他這弱不禁風的小身闆,連您都敵不過,怎能勝任這統管萬千魔族的魔尊之位?”濯纓順勢而為,竟替淮冥反做了說客,“為今之計,惟有先等淮冥将身子将養好,魔尊您再好好栽培栽培,教他修煉魔道,好好練就一身本事,待他能打敗您的那一日,則是您退位讓賢之時!”
沉烨繞着濯纓細細打量兩圈,方才分外認真地點了點頭:“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本君一定要将你小子好好栽培!”
“舅父,大可不必。我也志不在此,您這萬年來做魔尊做得很好,栽培我這般無用之人,委實是白費功夫。”淮冥無悲無喜地說着,似乎不僅是待這魔尊之位無意,甚至是待世間萬事也看淡了一般。
“那,你志在何方?”濯纓見淮冥這副神色,不禁有些心疼,面上卻仍是盈盈一笑,好奇問道。
淮冥擡眼靜靜注視着濯纓,沒有回話。沉烨似乎極為不樂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淮冥一眼,憤憤然欲摔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