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的優勢就是身份。
但這個身份也不是穩固的,而是皇權與封建制度賦予的,若是秦澈要收了她如今的權力,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清州畢竟是清王的封地。
慕衷情捏緊了手中的筆,心裡盤算着,若是清州沒了清王,那她這個清王妃的身份,是不是就無人可撼動了。
良久,慕衷情猛地回過神,手中的筆落到桌子上,她擡手拍拍自己的臉:“不行不行,不能這樣。”
秦澈對她不差,若無必要,她不該随意動害人的心思。
晚上,司嶽回來彙報,今日的任務執行得并不太順利,大多數農戶對于官兵還是有些戒備,很多人一開始都是拒絕他們的幫助,甚至害怕他們搶走糧食。
慕衷情并不意外,日久才能見人心,她有耐心:“明日我和你一起去,我來嘗試說服他們,挑的人品行一定要端正,别出岔子。”
“王妃放心,那明日便要辛苦王妃了。”司嶽雖然還喊着王妃,卻不似往常低眉順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慕衷情,眼裡滿是仰慕。
平心而論,若她是王妃,怕是不會冒這麼大的險,頂着這麼多的辛苦費勁心力奔走。
翌日,天邊才露出一絲微光,慕衷情便已經洗漱完畢,草草吃了早飯,往小包裹裡塞了些饅頭燒餅,便出了門。
夏日中午炎熱,農戶一般會起得比平時更早,在還算涼爽的上午幹活,隻要不是太着急,到午時便先回家休息一下,待到下午再來。
“你們昨日問了哪家被拒絕了?”慕衷情帶着人來到田邊問道。
司嶽指向左前方:“那家,我見大爺人又黑又瘦,隻有一個人在勞作,便詢問要不要幫助。”
慕衷情朝着那方向走去,說道:“那就去這家試試。”
身後五人拿着鐮刀,緊跟其後,看起來确實不太友善。
慕衷情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轉頭對幾人說道:“你們這表情太嚴肅了,快笑一個。”
司嶽選的都是軍中好手,就是習慣了繃着臉,面對敵軍時氣勢足夠,面對百姓時就顯得太兇悍了。
那五人勉強勾起唇角,慕衷情差點沒控制住表情:“那個什麼,不要皮笑肉不笑,要友善一點。”
幾人面面相觑,十分為難,司嶽見狀笑出聲,說道:“你們就想着,今日王……衷情帶你們去幫農戶,來日也會有人去幫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
此話一出,幾個高大的男人臉上都露出了些許不好意思的笑意,在這個時代,他們當兵打仗,無非就是為了吃飽飯,掙點軍功,給家裡減輕點負擔。
他們不識字,不懂太多高深的道理,所圖也不過就是與家人好好生活,安居樂業。
慕衷情笑着勾住司嶽的脖子,高興道:“我就說,你果然有天賦。”
果然如慕衷情所料,幾人不再繃着臉後,那老人家的警惕之意少了許多,再加上昨日他們幫了另一戶人家,也沒有傳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猶豫了一會兒後,老人家便答應讓他們幫忙,指了指收下來的稻谷堆放的地方後,又一頭紮進了地裡。
慕衷情十分熟練地挽起褲腳下地,和他們一起收割稻子。
日頭漸盛,慕衷情沒着急去攀談,而是埋頭苦幹,滿臉是汗,臉蛋被曬得通紅,看得那老人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姑娘,我知道你們的好意了,天熱了,快些去休息吧。”
慕衷情緩緩直起身,手本能地托着酸痛的腰:“大爺,那您也回家休息了嗎?下午幾時來,我們約個時間。”
老人家連連擺手:“不必了,今日你們已經幫我收了許多,餘下的我自己來就成。”
“大爺,做人做事需有始有終,我們既是官府派來的,就至少得幫您做完這一天的活兒。”慕衷情邊說,又彎下腰去割了一把稻子,“您這番推辭,顯得我們别有用心似的,倒是要傷了我們的心了。”
這個時代的老人家何時聽過這樣的茶言茶語,有些無措地說道:“那我也不能連累了你們受罰,可也不能白讓你們替我做工,下午我便帶些自家老婆子做的點心給你們分一點吧。”
“好,那便多謝了。”說罷,他們陸陸續續散去,回家吃飯。
回程的路上,司嶽忍不住問道:“王妃,吃點心這算不算我們拿了百姓的東西呀?”
慕衷情邁着一點都不淑女的步伐道:“做人要靈活,這是他們的好意,可以收,但相應的,我們可以付錢,或者回禮,别叫他們吃了虧。”
司嶽了然:“我知道了,下午我也帶些吃食與他分享。”
慕衷情提醒道:“多帶些,要分給他家人,畢竟我們這裡可以這麼多張嘴。”
司嶽連連點頭,笑容滿面。
臨近申時,最熱的那陣過去,農戶們又都回到了地裡,慕衷情幾人頭上戴着草帽,手上還抱着一堆,準備分發給沒有草帽的農戶們。
來到附近的茶攤,司嶽和幾個士兵支起一個小攤,鋪上一層棉布,将草帽放到上面,而後又擺了一塊牌子,天熱暑氣重,草帽可自取。
慕衷情故意沒有留下姓名,卻戴着一模一樣的草帽繼續幹活,還給那位爺爺也帶了一頂,她要做好事,但不能自己宣揚,要讓百姓們自己去發現,這樣的效果會更好。
不一會兒,小攤附近便多了許多人,一開始大家會有些猶豫,直到有膽大的人第一個拿走草帽,後面的人便陸續跟上。
并非是所有人家中都沒有草帽,隻是像他們這般的,總得事事精打細算,多拿一頂草帽也是好事。
酉時,太陽逐漸落山,已經家裡人手多進度快的農戶陸續回家。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
慕衷情輕輕捶着腰起身,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她望過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忽地,她心頭湧上來一陣莫名複雜的情緒,捏緊了鐮刀柄。
她慶幸秦澈平安歸來,又私心想要他晚些回來。
前面的司嶽也看到了那人,激動地拿着鐮刀跑過去:“王爺?王爺!是王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