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容不說話。
兩人四目相對,雖然面上都淺淺笑着,可茹夫人知道,這是在等她邁出這第一步了。
沒辦法,她肚裡這條命,使形勢逆轉,結盟意願是比對方要更強烈。
誰讓整個後宮,也再找不出個有腦子的呢。
想到這,茹夫人一擡手,憐香會意,遣散了殿内伺候的宮人們。
“不瞞妹妹,我有身孕了。”茹夫人道。
這王楚容倒是沒想到,微微一怔,目光不自覺落在那還未隆起的小腹上。
茹夫人垂首去摸小腹,目光也變得柔善,“我所求的,不過是我們母子能在這宮裡,好好活下去。”
王楚容的警惕也少了幾分,道:“姐姐是找錯人了,我不過是欽天監的神女,按常理說,都不該住在這宮裡的。”
“妹妹心悅司馬大人吧。”
也不等王楚容反駁,茹夫人又道:“司馬大人乃人中之龍,年紀輕輕便位極人臣,還生得一副好皮相,京中無數高門女公子,都傾慕于他,即便他早已娶妻,想把女兒送入司馬府作妾室的士族,也不在少數。”
王楚容抿了抿唇,“我對表兄,早已沒了旁的心思。”
“可妹妹總希望他好吧?”茹夫人循循善誘道,“妹妹也是聰明人,難道就不好奇,王氏倒戈的消息,在這個時候傳到長安,背後推手目的何在?”
王楚容瞳孔一縮。
怎麼會不好奇?
王氏作為時彧的母族,竟然會傳出倒戈的消息。
第一個念頭是:這不可能。
作為家主的阿父,還有族裡那麼多長輩,絕對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發生。
記得有次酒後微醺,聽聞皇後在一次祭祀途中,馬車被突然跑出的孩童沖撞急停,皇後旋即破口大罵,要不是身邊人數次阻攔,幾乎就要将那孩童杖殺,吓得孩童哇哇大叫。
彼時阿父便曾說過,類似“皇後無德”的話。
又怎麼可能會倒戈趙氏呢?
可随即腦海裡,便出現阿母那張猙獰的臉。
為了阿兄能繼承家主之位,阿母可謂是沒什麼做不出的。
雖然疑點重重,百思不得其解,她也并未動心思,想要寫封家書回去,一探究竟。
難聽點說,在阿母不顧一切,将她送入宮的那日起,她便與這王家,沒什麼瓜葛了。
并不是她心狠。
而是,阿母想要依仗她的計劃落空,她這枚無用的棋子,恐怕就要被舍棄了。
往後的出路,隻能靠她自己打算。
她也曾想過,表兄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麼反應。
吃驚?不屑?
他那麼聰明,定能想通其中奧妙吧。
茹夫人見王楚容似在思索,也不急着打斷,同她靜坐許久,才又開口道:“我在宮裡這些年,如浮萍一般,毫無依仗,不得不時時如履薄冰,處處謹小慎微,好在老天眷顧,讓我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但我要告訴你,這看上去不起眼的消息,絕對隐藏着趙氏的大動作。”
這段話說得格外誠懇,王楚容也開始細細思量起來。
“司馬大人遠離京城,這對趙氏來說,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妹妹若信我,便要趕快想辦法提醒司馬大人,速速尋應對之策,否則讓趙氏占了先機,搞不好要颠覆朝野,屆時無論是他,還是我,都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王楚容難掩震驚之色,“颠覆朝野?”
“不過是做些提醒,即便什麼都沒發生,司馬大人和妹妹,也沒什麼損失吧?要不是我與司馬大人毫無交集,他未必會信我,我也不會叫憐香去妹妹住處。我言盡于此,到底如何做,選擇權在妹妹手裡。”茹夫人又覺得惡心,一下下撫着心口,蹙眉道,“若妹妹想聽,我可以把我所掌握的,盡數分享,以助司馬大人打壓趙氏;若妹妹不想...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從娴吟宮裡出來,王楚容有些魂不守舍,差點在一處石階前絆倒,紅葉忙上去攙扶。
手指觸到紅葉袖口處的刺繡,她靈光一現,“紅葉,去幫我找些絲線來,我要刺繡。”
***
扶桑跟在隊伍最後,一邊跟随,一邊警惕地望向四周。
有人在跟着他們。
他和流光自少時起,便跟着時彧一同訓練學習,先君侯曾找了玉人軍中最優秀的斥候,來教他們本事。
所以即便對方極力隐藏,還是被他發現了蛛絲馬迹。
按照之前的推斷,大概率是趙鎮的人。
他打馬上前,與時彧并行,将自己的發現,說給少主公聽。
時彧倒是不吃驚,“沒關系,讓他們跟。”
“這趙鎮,到底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扶桑有些疑惑,“要擱在以前,怕是迫不及待使些拙劣的手段,行刺幾次,不得手也便罷了,如今倒是高深起來了。”
“這還不明顯?有人在背後給他出主意啊。”時彧語氣輕松加愉快,“之前探子不是說,曾看到趙鎮跟一神秘男子共飲麼?有趣的是,從年紀和身形看,竟與我們池陽公主的驸馬有九分相似。”
扶桑恍然,“如此一來,便都說得通了!衛赢被毒死的時候,最後一個見他的人,正是池陽公主!”
時彧撇撇嘴,不置可否。
“可池陽公主,為何會選擇同趙鎮共謀呢?”扶桑想不明白,“當初入長安救下她的,可是咱們先君侯啊,不說湧泉相報,也不能反咬一口不是?”
“那侯倦長子侯勵,平素裡便行為孟浪,他将池陽公主軟禁多日,不用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麼。”時彧淡淡道,“所以即便池陽公主憎恨天下所有人,我也是能理解的。”
“那到底是驸馬指使的池陽公主,還是池陽公主指使的驸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