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粼粼不太信這世上有天上掉錢的事，但是幾個毛紡廠子弟給方粼粼介紹了一個人。

方粼粼下課就從學校溜出去，跟那人見了面。

那人叫小五哥，約麼10來歲，與方粼粼差不多大的年紀，是毛紡廠隔三個街道那塊很有名的一個小混混。

聽說不讀書，也不幫家裡幹事情，每天就遊手好閑的在街上呆着。

這種人方粼粼聽說過幾個，他們号稱能□□，賺點保護費，常常成群結隊的。

衣服穿的不算幹淨整齊，但一看就很有閱曆的樣子，即使不出手，小團隊湊到一起，陣勢擺起來，樣子也确實像是替人出頭的。

方粼粼對自己打架的水平很有信心，因此在這個聽說打架很厲害的小五哥面前也一點不怯場，他甚至有點好奇，如果真打起來，他們兩個誰的實力會強一點呢？

方粼粼試圖貼近他一點，感覺自己肩膀比他寬很多，個子好像也稍微高那麼一兩點。

隻要這小子不耍詐，方粼粼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你真有路子？”方粼粼絲毫不怯場，見了面就開門見山。

“瞧不起我？”小五哥拍拍肩膀上的浮塵：“也不打聽打聽這條街是誰在罩着的。”

對方倒也是見過些大場面的人，雖然看起來比方粼粼矮一頭，但氣勢一點不輸，那人邊說話邊看看兩邊的房屋。仿佛房屋後面有他的預備兵，他隻要一開口，就能一呼百應，把方粼粼殺的片甲不留。

這種拙劣的演技方粼粼一早就識破了，但是，他過來不是看他表演的，關鍵是問他怎麼能賺到錢。

“那你說說這錢要怎麼賺？”

“你先叫我一聲祖師爺，然後我看我心情，要不要幫你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還挺會欲揚先抑。

方粼粼咬了咬自己的後槽牙。他平常放蕩不羁，家長的話老師的話通通都可以不在乎，一般情況下還真沒什麼人可以拿捏得了他。讓他喊祖師爺，怎麼可能？！

但眼下是自己有求于人。

“哥們兒，咱具體聊聊，畢竟是共同賺錢，咱們合作是雙赢，我要是賺了錢肯定也少不了有你的份。”

“我不和人談條件，賺錢的路子多。你不幹有的是人幹，你幹了，分我一些是常理，你不幹，我自己幹還能全拿。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要的是兩百塊，不是一塊兩塊，這麼好的事不是誰都能有機會幹的。”

“祖師爺。”方粼粼終于低下了頭。

“大聲點，聽不清，哦要不你膝蓋彎一彎，咱大華文明講究求人的時候就應該低人一等。”

方粼粼照做了。

“好，下午七點，三裡河門口見。”

方粼粼不知道自己怎麼熬到七點的，黃昏以後時間就過得更慢，看着太陽一點一點下去，方粼粼急不可耐的等在三裡河。

七點一過，果然來了幾個人，為首的就是那個小五哥。

方粼粼：“說吧，怎麼做？”

“這裡遍地是黃金。”小五哥左右看看，頭也不擡，似乎腳下的土地都是他的領域，他心情好，分方粼粼一杯羹，心情不好，随時可以把方粼粼當成蝼蟻一樣，吃幹抹淨，碾碎的渣都不剩。

“什麼意思？”

“看到地上這些樹枝了嗎？”

三裡河邊是一片荒地，屬于周市的三不管地帶，一般人不過來。幾年前這裡砍伐樹木用于隔壁市區的支援建設，有過一段短暫的熱鬧時期，熱鬧過後，這裡重新變成荒地。

“什麼意思？”什麼是遍地是黃金。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些樹枝，你把它們困紮好，明天早上我叫人來收。有人拿走的時候就會給你錢。”

小五哥說完這些就離開了，留下方粼粼一個人。

小五哥說得清楚明白，也不問方粼粼幹不幹，反正他不幹，也的确可能有人要幹。以為活兒并不難。

面對三裡河滔滔的河水。方粼粼開始幹活。

方粼粼很勤奮，平時家裡活他跟父親兩個人分擔。有時候為了媽媽的幾句贊美，還會搶着幹，至于吳家的家務活，他也會時不時的過去幫忙，主要是怕吳夢妹妹累着，想幫她分擔點。

但是遇到吳卿楚幹活的時候，他就從來不幫，坐在一邊吃着瓜子偶爾當當監工，指認他這裡擦的不幹淨，那裡掃的留着幾片渣之類的。

所以聽着三裡河河水聲，似乎就是悅耳的伴奏音樂，方粼粼就開始幹起來了。

地上是有不少樹枝，方粼粼逐一撿起來，手裡拿不下的程度，就紮成一困放在馬路邊的指定位置。

活兒倒是不難，基本全是簡單的重複性操作，方粼粼幹着幹着還找到了自己的節奏，撿樹枝的時候，彎腰到什麼程度，要什麼動作更輕松？哪裡發力更省力？什麼樣的樹枝好撿？該怎麼把正着倒着粗的細的更好地紮成捆？

他一邊動腦子一邊剪，剪樹枝的速度越來越快，等到天空破曉，東方出現魚肚白，方粼粼幾乎把眼見範圍内所有的樹枝都已經撿完了。

四點五十分左右，大路上果真來了一輛車。

車上下來一個司機，把方粼粼在路邊捆好整整齊齊的樹枝全部搬上車，走的時候，那人給了方粼粼十塊錢。

不是開玩笑的，撿樹枝真能賺到錢！！！

其實這片荒地周市人應該都知道。賣廢品能賺錢，大家也都知道。

不過此時家家戶戶都省吃儉用，一點垃圾恨不得變廢為寶，倒是很少有人知道具體怎麼操作變賣廢品的。

方粼粼隻是按照要求把東西收拾整齊，碼上車，也不知道這車開去哪裡，廢品到底賣給誰？一堆看上去并不值錢的木頭怎麼能賺父母将近一個上旬的工資。方粼粼有了好奇心。

有時間的話，他應該好好探索探索這條路，不過方粼粼很快就洩氣了，即使知道了在哪能回收廢品，他也找不到那麼多的廢品了。

他僅僅知道被荒廢的三裡河，這裡所有的樹枝基本上都被他一夜撿完了，再去哪裡找那些樹枝呢？

這麼多樹枝也才賣了十塊錢，想要湊夠一件公主裙的兩百塊錢，似乎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

所以當天他又去巷子裡面等那個小五哥。

小五哥如約出現了。小五哥看上去心情很好，雖然穿着昨天那套，但依然幹淨整潔，不像方粼粼。方粼粼也同樣穿着昨天的衣服，因為幹了一晚上的活兒灰頭土臉。

小五哥伸出了手，方粼粼給了他五塊錢。

他拿着五塊錢正面看看，反面看看，中間一折放進自己衣服胸前的兜裡，“不錯不錯。挺識相的。”

“你介紹的活确實能掙錢，但是以這個速度來看，太少太慢。明天我不幹了，你另請高明吧。”

對方哈哈大笑：“哎，别着急嘛。”小五哥眼睛擡得很高，眼睛朝上的時候眼珠子還在跟着轉，一看就是在動腦子。

“昨天這個活隻是對你的考驗，沒想到你這人還挺不錯的，能吃苦耐勞，賺了錢也沒全揣自己兜裡，還知道分我這個牽線人一半。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把你納入麾下，從此以後你就跟着我混，小兄弟身材不錯，打架應該也不賴。咱以後一起合作，掙點保護費。你也不用做這辛苦錢，你看如何啊？”

“我沒時間聽你講這麼多廢話。”

“哎呀，知道知道，你就是想在短時間内賺到兩百塊嘛。都說了昨天呢隻是試試水。你已經用實力證明了，你确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天哥哥我就再介紹你做一份工。”

“我時間有限。”

“知道知道，今天我給你介紹的這份工作，你要是幹成了，一晚上你就能賺兩百塊。”

方粼粼不信，他也确實沒法相信，那麼多樹枝賣了十塊錢，已經超出了方粼粼的認知，他很難想像還有什麼廢品能比十塊還多。

“你就相信我吧，都說了前一天對你是試用期了。你這十塊錢不是已經拿到手了嗎？還不信我？”

雖然半信半疑，但方粼粼還是接受了小五哥說的話。

同樣是晚上七點，天已全然黑下來。方粼粼如約來到了毛紡廠的東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