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米坐起來,跑到窗前。把窗子推開了一個小縫。
今天的月亮也特别明亮呢。
隻是沒有人再拿石子兒敲打她的窗子,喊他出去了,而此時此刻,她是多麼想隻要向外扔一顆石子,就能敲打中某一隻耳朵。她很想把今天發生的事兒,她即将去市裡讀書的消息分享給那隻耳朵聽。她覺得那隻耳朵應該會想聽吧。
第二天一大早,田米起床,迎門卻撞上了何仕山,這才發現她把他給忘了,何仕山昨天興沖沖的跟着郵遞員來到村裡,就是為了報告給田米那個好消息,但是沒料到,除了錄取通知書,田米還收了另外一封信。
正是另外的這封信,全場的氛圍焦點重心都轉移了。有一瞬間,田米似乎看見何仕山的失落,但當時也顧不上管他,再後來到了晚上田家開家庭大會,何仕山也隻是默默的坐在角落。
田米看了看,三哥正從房間出來倒水,她推測何仕山昨天應該是在三哥房裡擠着睡了。他過來一趟的确不容易。
“何仕山,早啊。”田米尴尬的說,至于為什麼會尴尬,大概就是不願意看到一個跟自己完全不相幹的人,剃頭挑子一頭熱。但是又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契機去阻止他的這種熱情。
“小米啊,你起了。”三哥說,“好好跟小何聊聊天兒,本來你們倆都去縣裡,還可以有個照應,這下你跑市裡去了,好多話也沒時間聊了,這兩天我讓小何在家裡住着,娘拿了很多扣肉出來,大家一起吃,熱鬧熱鬧。”
哥哥說完話就出發上工去了,田米順手拿起了扣在門口的簸箕。“何仕山,走,咱倆喂雞去。”
正好是個機會,跟何仕山聊聊。
天氣很好,陽光剛升,一片金黃撒在雞窩頂棚上,田米想,有些話是該說清楚了。
“昨天到今天 ,你好像都不是很開心?”
“怎會?你考上市中,我特别開心,比任何人都開心。”
何仕山說着言不由衷的話,表情沒打算騙田米。
田米眼睛直直的看着何仕山。
不一會兒,何仕山終于讪讪地開口了:“是有點不開心。”
田米沒有出聲,靜靜地等何仕山解釋。
“我為了去縣城,努力了很久,”何仕山難掩失望。“為了這個機會。我動用了家裡面所有的力量,我的爸媽哥哥也為這件事付出了很多,但是現在……”
田米突然出聲,用一種很毅然決然且嚴肅的語調,硬生生的切斷了何仕山渲染出來的一種悲涼氛圍。“所以呢?”
何仕山愣了一下,還沒等何仕山開口,田米馬上繼續毅然決然的追問:“你為了去縣城付出了很多,你的爸爸媽媽哥哥也付出了很多,那最後呢?你還是獲得去縣城的機會了。”
“可是我去縣城是為了……”
何仕山的你還沒有說出口,田米就再一次打斷了他。
“何仕山,我是為我自己的未來争取市中這個機會的,同樣的你也是為了你自己的未來而去争取到縣城生活的。在你決定去縣城之前,你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我。在你獲得去縣城機會以後,也就是今年過年的時候,你到我家來拜年,告訴了我這件事,我是真的很為你高興。我為你高興,是因為你為你自己争取到了去縣城的機會。我知道為此你付出了很多努力,你動用了爸媽和哥哥,當然你還可能做了很多你沒有說的事,但最後你獲得了想要的結果,我很為你高興。而且我是單純的為你高興。”
“原來……”何仕山頓了頓,“你并沒有因為能跟我一起去縣城而高興。可是田米,我是因為能跟你一起去縣城才高興的呀。”
“何仕山,我想一直以來你都誤會了一件事,雖然父母之間默許過把我們看成未來的夫妻,但是現在是新社會了父母那一套是不作數的,而且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從田孝慈的事情過後,父母就再也沒有插手過兒女的婚事了。我承認我的父母很喜歡你,也确實說過要把我們倆湊成一對這樣的話,但是這在我們之間是不管用的。我們也并沒有什麼婚約。我跟你認識這麼長時間,也很少有這樣的機會能夠獨處。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壓根就不熟,熟悉的人不是這樣子的。”
“我想考到縣城或者市裡甚至首都,都是我的個人意願,也是我的個人努力,而你想去縣城市裡或者首都也是你一個人的事兒。我不會把這兩件事強行摻和在一起,也希望你不要,每一個人都是為自己活着的。”
田米已經私下了解清楚了,何仕山的哥哥在外面當兵,早就已經開始把自己家的一切都轉移到縣裡去了,他們在田家村也不參與勞動也不種地,就是因為他們已經把戶口遷到縣城了。
“何仕山,我今年才十五歲,跟誰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村裡雖然有姑娘小夥這時候已經組建家庭了,但我的人生開始的比較晚,也許我二十五三十五歲都不會有自己的家庭。說真的,不把這句話跟你說清楚,在我心裡是一件很困擾的事。有時候你在我家裡,你對我的哥哥姐姐爸爸媽媽也會說出一些界限不清的話,做一些界限不清的事兒。有時候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想就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半推半就,最後陷入了維新的漩渦。所以我想是時候把這些跟你說清楚了,今天我這些話可能對你來講有些突然,但是邏輯和道理是非常清晰的,希望我們以後不要再以目前的狀态相處下去了,以後我們的關系就是朋友,或者同村的老鄉,你覺得可以嗎?”
雖然結尾,田米是疑問句,但是毫無疑問的感覺,何仕山聽懂了,田米說的是決定。用疑問的語氣說出最堅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