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沙發角處。
電話裡那句信息量過大的話落地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溫檸率先反應過來,捂着聽筒移開視線。
細長的手指在屏幕上亂點,想要挂斷卻因為太慌遲遲點不中。
那邊又絮絮叨叨地開口:“看起來長得還行,可以不退——”
“嘟。”
溫檸終于點到挂斷按鈕。
世界清淨。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又小心翼翼地往後移了移。
思考着該不該打聲招呼,腦海裡又閃回對視的那兩秒,眼神深邃,淡漠透着疏離。
明顯是——
并沒有認出她來。
連幾天前那窘迫的一面也沒有。
溫檸掙紮了不到一秒,撇過頭,淡定地站起來,幹脆裝作也沒認出來,打算硬着頭皮離開這個地方。
豪華的裝潢,地闆潔白光亮,能倒映出溫檸有些落敗的神色。
這兒離宴廳不遠,隐隐約約能聽見靠近門口處的寒喧聲,商業吹捧的稱呼時不時鑽進耳朵。
一步一步。
手指搭上門把手,即将要推門而出時。
“你好。”
身後冷不丁地冒出一聲,聽起來懶散又疏離。
溫檸停下腳步,正要轉過頭。
手腕處倏地多了一分不屬于自己的滾燙,透過薄薄的肌膚往裡竄。
溫檸怔了兩秒,腦海裡閃過無數個畫面,最後定格在那個漆黑的雨夜。
卷翹的長睫顫了顫,她吸了口氣,将那些荒謬不可能的事都趕出去。
靜下來。正要出聲詢問時。
那股熱氣又散去,手裡被塞進一樣東西,硬硬的咯咯的。
她低眼看去。
是她遺落在沙發上的手機。
溫檸轉過身,讷讷地開口:“……謝謝。”
沒敢擡頭,對上他的視線。
溫檸心裡又開始動搖,不打招呼不是她的做派,前幾天看到一個高中關系不冷不淡的同學,他們都坐下來寒暄了一會兒。
更何況是……曾經做過同桌的他。
那晚她可以拿光線漆黑,看不清為借口,可今天,光線亮到她想閉眼。
溫檸糾結不過,不斷絞着自己的指尖。
終于鼓足勇氣開口:“好久不見,陳……”
在這個時候,陳煜舟緩緩吐了兩個字:“姓陳。”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陳煜舟不大的音量剛好,能蓋住溫檸吐出的“陳”字。
“……”
溫檸維持着張嘴的姿态,怔了兩秒。
默默地咽下後面的話,點頭。
所以還是沒認出她。
也是,那段不愉快的經曆,正常人應該都早已忘卻,記住她這樣一個小人物也沒什麼意義。
陳煜舟垂下視線,目光落在溫檸裙擺上。
聲音很淡:“挺巧,你呢?”
溫檸不知道他說的挺巧是什麼意思。
是說再遇見很巧,還是說兩人同時開口很巧。
她隻是微微有點莫名的煩躁,隻想着逃離。
她深吸一口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重新擡頭,視線聚焦在他身後的桌椅上。
“姓溫。”
頓了頓,又說:“謝謝你,陳先生。”
陳煜舟挑了挑眉:“溫小姐,我更喜歡你叫我陳少。”
溫檸摸不着頭腦,錯愕地看了他一眼。
視線在他的臉上停了兩秒。
陳煜舟今天穿得很正式,挺闊的西裝合貼地勾勒出倒三角身材,寬肩窄腰,身高腿長。
領口處的扣子随意地解開兩顆,露出冷白瘦削的鎖骨,本該系在上面的領帶被整齊地疊起來塞進口袋。
那晚光線暗淡,看得不真切。
今天她才有實感般,微仰着頭,看着他。
和以前相比,現在的他褪去那股桀骜感,多了幾分清貴恣意。
也更加看不清情緒。
“溫小姐?”
散漫的聲音拉回了溫檸的思緒。
溫檸反應過來,察覺自己莫名的注視很不禮貌。
捏了捏手:“不好意思,”嗓音停頓了下,還是按着男人的心意補充道,“陳少。”
吐出别扭的兩個字的同時,程今禾的那句未婚夫莫名在腦海裡閃回。
陳少。
未婚夫。
溫檸快速否定這個想法,卻還是忍不住微微紅了臉,偏頭,将粉紅的一側臉隐在光影下。
餘光中。
線條淩厲的男人莫名其妙地笑,桃花眼眯了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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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程今禾拉着溫檸站在角落,遠遠地看着被人群包圍着的男人,“是不是長得還行。”
溫檸看了兩秒,沒什麼興趣地收回視線。
輕輕地“嗯”了一聲回應。
程今禾感歎一句:“溫家也算是做人了。”
不管怎麼說,白嫖一份嫁妝,和一個看得過去的帥哥領證,也不算是很虧。
溫檸:“……”
“話說,”程今禾突然轉過頭來,“你還記得陳煜舟嗎?”
……
溫檸指尖顫了顫,冷靜下來,把前兩面的事都瞞了下來,不想節外生枝。
“不記得了。”
程今禾“啊”了一聲,很惋惜地歎了口氣。
“這麼個大帥哥你也能忘記?當時還是你同桌呢,多少女生羨慕啊。”
溫檸有點心慌,不知道怎麼接話。
但好在程今禾隻是感歎,沒想着讓她回答,又自顧自地往下說:“不過也就是你不在乎這些,專注學習,老班才會把你安排和他坐同桌。”
不在乎嗎?
溫檸眨了眨眼,有點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