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緣君見他這個樣子有些着急。
什麼無事!都這樣了還說無事!
她欲上前,卻在理智的控制之下生生止住了腳步,滞了一瞬,她轉頭看向楚定音:“摸摸他的額頭燙不燙。”
楚定音沒有一絲猶豫,微微颔首之後便擡步走了過去。
陳九曜歎了口氣,知道躲不過,便坐在案前不動,等着他們來查看。
楚定音以手背觸碰了下他的額頭,瞬間便皺起眉來。
不必他開口,顧緣君便懂了,她盯住陳九曜的眼睛,口氣有些冷:“什麼時候燒起來的?”
“約莫……是昨晚罷。”陳九曜被她看得有些緊張,他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年沒出現過這種情緒了,能回想起來的上一次還是幼時阿翁突擊考核他功課的時候。
說完便見她更生氣了,冷冰冰地留下一句“好好待着,不要亂跑”便轉身出了營帳。
楚定音歎了口氣,将他按在椅子上,幫他倒了一杯熱水:“兔子也會咬人的,你偏要惹她。”
陳九曜被他的形容逗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此時卻忽然感覺比方才好了許多,頭沒有那麼暈了。
仿佛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少頃,還帶着些許氣的顧緣君端着一碗退熱藥走了進來,将碗在他書案上一墩:“趁熱喝了,然後便去休息。”
陳九曜不敢反駁,乖乖點頭,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将碗放下的一瞬,一隻纖細修長的手出現在他面前,手心躺着一個包着糖紙的饴糖塊兒。
是上次他們一起在集市上買的那個。
陳九曜緩緩伸出右手從她手心拾起了這枚糖,眼角微紅,沒有看她,隻低聲道了謝。
所以他并沒有看到顧緣君同樣微紅的眼角。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從帳外傳來:
“九曜竟然生病了,這稀罕事我可得瞧瞧!”
人未至,聲先至。不是蕭雲山還能是誰?
帳簾被掀得高高揚起,蕭雲山邁着大步走了進來:“我認識你這麼多年,還是頭回見你生病發熱。”
“我好像也是诶。”緊随而至的顧乘風搭腔。
被當做猴子圍觀,陳九曜有些無奈,破罐破摔,向後靠在椅背上:“那今天讓你長長見識。”
蕭雲山笑出聲來:“看來是沒事,我接着去練兵了。”他雖開着玩笑,卻是真的擔心他,見他沒什麼大礙才回去忙了。
顧乘風這個将将康複的老病号主動接過照看新病号的任務,将他押送回了他自己的營帳休息。
陳九曜也由着他們擺弄,很是聽話。
隻是等晚上衆人去看他的時候,帳内卻燃着通明的燭火,他正端坐在案前接着處理着未完的事務,啾啾難得沒有亂跑,乖巧地立在他肩頭,安靜陪着他寫字。
在一行人的眼神壓迫下他放下了筆,解釋:“緣君煮的藥很有用,我已經退燒了。”
衆人這才緩和了臉色。
蕭雲山将手中巨大的食盒放在桌子上:“今日借你的光,開了個小竈,這是顧伯母和楚伯母做的,來吃飯罷。”
陳九曜笑着緻以謝意,走至銅盆邊浣淨了手。
顧緣君将菜一一擺在桌上,入眼全是病人适口的清淡菜色,加上一盅鮮甜的玉米排骨湯。
本食欲不濟的陳九曜也開了些胃口,同衆人一道用了許多。
窗外月色皎皎,帳内燭光熠熠。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雖然生病不适,但對他來說卻是此生中難得的幸福光景。
她與其他朋友皆在身邊,足矣。
……
幾日忙碌下來,邊城布防和冬衣之事盡數落定,人空閑下來,冬至也來了。
冬至陽生春又來。
這是一個重要的節日,因而今日城中很是熱鬧。
乾州刺史孟矩前幾日曾邀請太子陳九曜來主持冬至的祭祀儀式,但陳九曜婉拒了,因而今年的祭祀儀式還是由他來主持,百姓們如慣常般走出家門參與祭祀,祈求下一年可以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按大霂慣例,每逢冬至全國大小官員皆會放假三日。
雖則身在軍營不得懈怠,但他們也不想太過委屈了将士們,幾人與顧策和楚非商議了下,決定停訓兩日,将營中士兵分成兩批次休假,每人一日假期,這樣家不算太遠的士兵可以結伴回去看看,其他士兵也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但是勒令他們不得滋擾百姓,若生事端必重罰之。
而陳九曜幾人與顧策和楚非輪流值守,顧策和楚非兩人值前一日,他們幾個值後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