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了。她現在還在流民安置處沒回來嗎?”
“是的。”
“我出去一趟。”
……
一處安置流民的院落裡。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扯了扯顧緣君的裙擺,“緣君姐姐、緣君姐姐,你看我縫得怎麼樣?”
顧緣君接過來仔細看了看,然後揉了揉小女孩的頭:“小梨你真厲害,做得很好!”
小女孩羞赧一笑,拿着衣服跑開了。
顧緣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溫柔地笑着。
門外的陳九曜沒有驚動門内的人,最後看了一眼便悄悄地離開了。
“大娘,請幫忙把這個包起來。”
“老丈,這個我要一份。”
“大伯,這個,還有這個,勞煩幫忙多稱點。”
……
暮色四合,月上梢頭,擎北軍大營已經燃起了照明的火把,顧緣君方回到自己暫住的營帳。
甫一掀起帳簾,便發現桌子上擺滿了吃食并一封信。
她慢慢走上前,拾起這封簡短、無落款、但字迹無比熟悉的信。
“緣君妹妹,縱有百事纏身、千鈞重擔,也要定食安眠,萬望你好好照顧自己,吾靜待舊雨重逢、缺月再圓。”
顧緣君讀信罷,随手抹掉眼角的水漬,低喃:“這個人,自己每日宵衣旰食,夙興夜寐,道理都懂,自己卻做不到。”
夜漸深了。
“呼——”顧緣君吹滅了燭火,合衣卧于榻上,陷入夢境……
這是一場成國公府舉辦的春日宴,大人們皆忙着曲水流觞、推杯換盞。
兩個小孩子卻躲在一處角落的小院中。
“咯咯咯咯……”小孩子歡快的笑聲傳到了牆外。
“别動别動!”小定音輕輕托住紙鸢的骨架。
“這樣這樣!”小緣君一手叉腰,指揮着。
一陣噼噼啪啪之後。
“哇!好咯!”
“緣君你畫的圖案真漂亮!”
“定音你寫的字真好看!”
“沒大沒小,叫哥哥。”小定音揉揉小緣君的腦袋瓜。
“才不要,我們不是朋友嘛?才不要認什麼哥哥,平白低你一頭!”小緣君一個白眼飛過去。
“行叭行叭!”小定音攤攤手無奈地妥協。
小緣君滿意了,擎起紙鸢轉圈圈,卻發現了不知在月洞門處站了多久的小陳玄。
“玄哥哥,你來啦!他是我的朋友,楚定音。”
小陳玄抿抿唇,一副大人模樣,拱手一揖:“敝人陳玄,幸會。”
小定音明白過來,回禮:“參見太孫殿下。”
小緣君皺眉,一副小大人的口氣:“哎呀,你們不要瞎客氣,都是自己人!”
說罷她滿臉躍躍欲試:“我們一起去放紙鸢叭!”
小定音點點頭。
小陳玄攥緊手中藏着的絹花:“嗯。”
他走在後面,欲言又止再三,終于鼓起勇氣,扯了扯小緣君的袖子,小聲問:“我們不算朋友嘛?”
小緣君一臉懵:“啊?”
……
次日清晨,天地初醒,日光方亮。
被一夜紛亂舊夢所擾的陳九曜,一如既往地在校場練兵。
“刺!”
“擋!”
“掃!”
擡眼看到靜靜候立在角落中、飒爽勁裝加身的顧緣君,收回視線,高聲道:“列隊!開始繞城三周負重跑!”
“是!”
顧緣君走上前,“殿下,我隻是來辭行,你忙便好。”
陳九曜低頭專注地看着她:“我送送你。”
兩人兩馬并軀,皆默契地緩緩行着,也默契地沉默着。
良久,顧緣君停下,開口:
“殿下這便回罷。”
“嗯。”
二人打馬調轉馬頭,錯開馬身,一人向東,一人向西,皆不再回頭。
她不在乎能不能與他相伴一生,隻在乎他的生命裡有沒有人是真的愛他,無關地位,無關相貌,慎之又慎,愛他靈魂。她知是有的,這便很好。
他不在乎能不能與她相伴一生,隻在乎她的生命裡有沒有人是真的愛她,無關家世,無關相貌,慎之又慎,愛她靈魂。他知是有的,這便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