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還想寒暄幾句,卻瞧見林晚局促得手都不知道放哪裡,頓時也是笑得尴尬,“時辰不早了,早些上車吧。”
林晚求之不得,當即溜之大吉。
沈氏看她逃得這樣快,心裡也是有氣,又見容舒姗姗來遲,便發洩到了她身上,“你是去上香,又不是去上墳,穿這麼素淨做甚麼?”
但其實林晚看得清楚,容舒今日穿的是櫻粉的襖裙,也還算是喜慶,她不明白沈氏為何要如此對待容舒,便低聲問容璋,“夫人向來這麼對四小姐嗎?”
容璋看了她一眼,淡聲道:“晚晚,不要多管閑事。”
林晚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容璋,突然覺得他十分不近人情,容舒可是她親妹子啊。不過,他連對妹妹都如此冷淡,卻單單待自己溫柔多情,林晚又覺得有種異樣的甜蜜。
兩人本是并排坐在塌上,轉眼間她就依偎到了容璋的懷裡,“世子爺,我困了,我睡一會兒,等到了你再叫醒我。”
林晚昨兒夜裡思緒萬千,就沒有踏實睡着過,如今得知自己在容璋心裡是獨一份,自然再也沒有了憂思,幾乎是馬上就睡着了。
容璋擡起手,想要将她拉起來時,耳邊已經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他也隻能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林晚他們的馬車先到,先一步入了山門,容璋沒有叫等沈氏,而是将她帶到了一處掩映在林間的一處禅房,院子裡一個掃落葉的小沙彌見到容璋後,忙丢了掃帚穿過爬滿了紫藤的寶瓶門出來,“世子爺你要的東西都準備妥帖了。”
林晚看了一眼牌匾上的“蓮花樓”三個字,隻覺得本就陰冷的冬日更加地冷氣森森,這地方她陪着蘭英姐來過,是供奉靈位的地方,有高僧常年誦經以超度這些亡魂,通常是橫死的人才會将靈位放在這裡度化,比如蘭英的娘就是不堪被她父親賣入妓院而自戕而亡,她的靈位就是放在這裡的。
林晚雖然不信鬼神,但還是有些怕,便指了指池塘邊的一棵菩提樹,“我在那裡等你好不好啊?”
容璋似才發現她似的,點了點頭,“你可以自己先逛,記得多帶幾個人。”
林晚卻并沒有離開,從門口見到容璋跟着小沙彌一路向前。
蓮花樓的一樓地面的蒲團上坐了十來個身穿袈裟的老和尚,正閉着眼數着佛珠誦經,四面牆放滿了密密麻麻的靈位,黑壓壓的一片就好似山洞裡頭吊在洞壁上的蝙蝠,每一個蝙蝠裡頭都住着一個怨氣沖天的靈魂。
看到這裡,她就收回了視線,也不知容璋要去祭奠的這個人,是個什麼死法,竟然要放在這樣的地方超度。
姜芙有位姨母是被山賊奸污而死,也在這裡設了個靈位,但卻并不是放在一樓,蓮花樓的二樓以上另外劈了許多房間,專門供他們這些達官顯貴使用。
她姨母的靈位就設置在二樓的西北角的房間。
姜芙才剛進門,就瞥見轉角的樓梯處走來一個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他怎麼會在這裡?
也就是那麼巧,容璋剛好進了姜芙隔壁的房間。
這樣的房間,都是用木闆簡易隔開,姜芙輕易就找到一條縫隙,透過這縫隙,她看到靠牆的案桌上供奉了一個靈位,供桌上有瓜果點心,并兩盞燭台,還有一個白玉瓷瓶裡頭插着的幾隻遒勁的梅花。
這些都是祭奠的物品,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供桌後的牆壁上,容璋親自挂上去了一張像,那畫像可不正是林晚那個戲子?
但細看又不一樣,風韻氣度卻是截然不同,如果林晚是山野豔麗的山茶花,畫像上的女子便是清冷的梅花。
刹那間姜芙突然明白了什麼。
未免被容璋發現她在隔壁,姜芙草草祭奠後就離開了蓮花樓。
臨去前瞥見林晚在菩提樹下扯着饅頭喂池子裡的紅鯉魚,笑得事那樣的粲然,若是以往她定然是妒意橫生。
如今麼?
姜芙勾起一邊唇角,是個極為嘲諷的笑容。
不過一個替身而已,還不值得她當做對手。
而蓮花樓裡頭那個,一個死人而已,她更加不放在心上。
林晚喂魚都喂得手酸了,容璋這才從蓮花樓出來,林晚一見他,便提起裙擺跑了過去,剛想要去牽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手裡握着一個畫筒。
“這是什麼畫啊?”林晚随口道。
“一個故人的畫像。”容璋随口答。
“我可以看一下嗎?”林晚其實就是小心眼,想知道是男人還是女人。
容璋眸色一暗,他閉了閉眼,等他再度睜開眼來眸底已是一片清明。
“沒什麼不可以看的。”
說罷,他大大方方将畫筒遞給了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