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在天幕的月亮逐漸偏移,再過兩個小時太陽就要升起來了。
時歲一路回了宿舍。
舍友估計還在社團招新的位置遊蕩,尚未回來,房間内沒開燈,透過窗戶向外看,看得到遠處樹上懸挂着的蝙蝠。
關上房門,時歲低頭看向自己已經不再流血的手指。
西奧多顯然是在洩憤,最後咬的那一下完全沒收着力,指尖的痕迹昭示着今晚的一切是真實的。
時歲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有些顫抖。
原本還算是穩定的心跳因為回憶加快了一些。
……拜托,還是很恐怖的好不好!
都是以人為食物,血族也就是外貌長得帥點,否則和末日設定裡吃人的喪屍有什麼區别?
在來到這所學校之前,時歲一直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這段時間不僅僅知道了血族的存在,還順手殺了一個,世界觀可謂是迅速崩塌重建。
時歲走到洗手間,洗完手拿着毛巾擦了好幾遍臉側,将剛才被血族血液濺到的位置擦得有些發紅,才放下毛巾。
要怪那個學姐喊自己嗎?
但人在生命垂危的時候求救是很正常的。
時歲沒看見還好,如果就那樣看着學姐在自己面前被吸幹,那她估計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睡不着覺。
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發了會兒呆,忽然還有點驕傲起來。
哎,自己反應好快,手起刀落的。
這次經驗不足,沒能一擊斃命,下次再有的話一定。
要是有吸血鬼獵人的組織,自己就去投簡曆入職一下,說不定做血獵還有編制呢。
簡曆上就寫“曾隻身進入血族大本營,1v5戰績可查”,想必剛入職就是血獵組織的一顆新星。
當然,這個“五”指的是自己目前已經接觸過的血族數量。
雖然隻幹掉了一個,但簡曆總是要寫得誇張點的嘛!
時歲很樂觀地在洗手間裡調節好了自己的情緒,她正打算去床上,聽見宿舍門猛地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拉開門,就瞅見靠在門扉上緩緩向下滑的舍友。
舍友頭發淩亂,學院的制服上髒兮兮的,小臂上還有些不明顯的擦傷痕迹,像是剛逃難回來。
時歲:“……你去做賊了?”
舍友大喘氣:“吓死我了。我本來在寫烘焙社的入社申請,忽然一個桌子飛過來。”
據悉,是劍術社和戲劇團在招新會上大打出手,兩方誰也不讓誰,就差把教學樓掀了。
她悲鳴:“烘焙社的招新點位距離打架地點起碼四百米啊!”
時歲想了下一堆帥哥美女扭打在一起扯頭花的詭異場面。
……心情沉重了起來。
時歲坐在床邊,她雙手撐着柔軟的床鋪,看着舍友從門邊爬起來,去桌邊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
時歲:“為什麼打架啊?感覺學校裡也沒什麼能産生沖突的地方,又不是要搶地盤。”
舍友:“誰知道……”
時歲:“他們以前也這樣嗎?怎麼沒人管管。”
還得是血族,否則哪個學校可以放任學生這樣鬥毆啊?教育局分分鐘搖人。
舍友心有餘悸地往床上一癱:“之前就是在這樣的,他們兩個社團背後的家族關系好像很差……特别是戲劇團團長米迦和劍術社社長德米拉,每次他們兩個打架都有種要把對方打死的感覺。”
兩個外國人名讓時歲有點暈了。
滔滔不絕的舍友繼續說:“哪裡有人敢管哇,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進來就和大家族的少爺作對。”
時歲望向天花闆。
舍友膽子小,但是情緒恢複的速度也挺快。
短短一周的時間,她就已經接受了自己在三班的事實,平時除了上課就是躲避開一切危險的人和事。
現在也是,情緒很快穩定下來。
她往時歲的手邊瞄了一眼:“你在看什麼呢?”
時歲将手中的書擡起來,露出封皮。
他們沒手機,隻能去宿舍樓下的圖書區借幾本書做消遣。
“和異父異母血族哥哥們同居的日子……我去,你原來好這口瑪麗蘇啊?”
糟糕,風評被害!
這本書講的是甜妹女主搬進新家後被血族哥哥們醬醬釀釀的故事,作者過審小天才,沒什麼劇情全是運動。
時歲總不能說自己看見血族就把書借回來了吧?
舍友打量了時歲一會兒,忽然說:“哎,不過我們學校的上課模式就挺吸血鬼的……而且國際班那些人長相也夠格,都好看得不像人。”
時歲贊同地點點頭:“是吧,我也是那麼覺得的。”
舍友哀嚎:“到底是誰偷了我的富二代白富美人生!”
眼看着話題要越來越偏,時歲默默合上書,問她:“咳,你知不知道學校的狩獵日?”
舍友露出茫然神色:“狩獵日?那是什麼?”
她說伊萊學院的大型活動就那幾個,什麼運動會音樂節之類的和普通學校的活動沒什麼區别,但沒聽說過狩獵日。
“好中二的名字,狩獵什麼啊?森林裡的野豬?”
時歲看向她的目光中帶着點慈愛。
看來這學校裡的大多數人都不清楚血族的存在。
舍友畏懼國際班的那些人,隻是單純覺得他們性格随心所欲、看誰不爽就可以幹掉誰。
還是人類範疇的畏懼呢!
宿舍門忽然被用力敲了兩下,房間内的兩人齊齊看去。
舍友跑去開了門。
門外的學姐臉色蒼白,她越過開門的舍友,目光直直望向房間裡的時歲。
“時同學,我有些事想單獨對你說。”
*
時歲原本不想跟出去的,但這位學姐一直堅持,并用了一點點威脅的話術。
“要是不和我去,有些事情我可能就沒辦法幫你隐瞞了。”
時歲,忍。
太陽出來了,按理來說不會有血族在外行動。但以防萬一,時歲還是帶上了匕首。
她一路跟着學姐來到了禁區邊緣,就是上次看見小蛋糕的位置。
白房子在陽光照射下呈現出虛幻感,學姐停下腳步。
“我叫紀甯。”她轉身低垂着頭,沒有看時歲,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今天的事……謝謝你。”
時歲:“舉手之勞,如果你不揭穿我就好了。”
殺一個非人類心理負擔小一些,時歲總不能對着面前這位學姐殺人滅口吧?
那樣真的要牢底坐穿了!
紀甯飛快擡眸看了她一眼。
她其實想問時歲是不是吸血鬼獵人,來伊萊學院是為了什麼,但話語到嘴邊又換成了别的。
“時歲,你以後離薩維大人遠一些。”
說話的語氣有點硬。
時歲很有耐心:“可是我本來就沒打算和你搶人,學姐。”
小蛋糕長得确實好看,可這學校裡也不缺帥哥呀。
不過時歲不太了解紀甯為什麼會對薩維這麼執着。
她的絲巾就是為了擋住肩膀上啃咬的痕迹,如果說小蛋糕都快把她的血吸幹了,沒理由對他忠心耿耿——
等一下……該不會隻要被吸血就會變成戀愛腦吧?
什麼“他唯獨沒有把我吸幹,他心裡有我”之類的戲碼……
或許是時歲的目光太過複雜,紀甯狼狽地躲閃開,她抿唇。
“你是不是一直在打聽狩獵日?我奉勸你最好不要參加。”
時歲:“嗯?為什麼?”
紀甯下意識地擡手觸碰自己的頸側,時歲注意到她的手腕上也有些痕迹,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個個對齊的小孔、還有劃痕,顯得有些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