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借此為難她。上次,她應是大大得罪他了吧。若真要落井下石,她也隻能受着。
這些天,她也試圖說服自己,不過是交易而已,賣身給誰不是賣?王兄年輕俊美,她并不吃虧,大不了日後想法子讓他厭惡她,再脫身。
可她又是熱孝,同自己的繼兄通|奸,事情傳出去她就全完了……這怎能叫人沒有顧慮呢?
“對了,”華纓拾起淨瓶裡插着的玫瑰輕打了下她額,笑道,“你的那位王兄為人如何?要不我去勾他試試?隻是上次上陽苑上他可是正眼也不瞧我一眼,可真叫人傷心呐。”
“别開玩笑了。”令漪微微赧顔,想起那日握住自己的那雙熾熱大掌,臉上赧色更深。
“王兄……為人清正,愛護弟妹,若他知曉你是冤屈的,一定會幫我們的。”
既說回正事,華纓也斂容道:“那屆時他那邊,就要勞你多費心了。”
“嗯。”令漪輕輕點頭,“再說吧。”
二人商議即畢,令漪便欲離開。這時華纓身邊的小丫鬟滿臉焦急地閃身進來,華纓一見她便變了臉色:“不是讓你在樓中留守麼,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不好了娘子,”丫鬟慌亂地道,“禮部的相公來了,就,就是上回和您見面的齊相公,他要帶念奴走!”
“念奴”即是華绾的花名,華纓霍地起身:“你說什麼?”
話音才落,她人已掠過門邊。令漪忙同簇玉跟上。
抵達花月樓後院門已是兩刻鐘後,令漪沒敢挨得太近,隻令車夫将馬車停在斜對面的茶館門前,隔簾靜觀。
齊之禮已從樓中出來了,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滿臉的酒色财氣。一手拽着華绾左腕,走路顫顫巍巍,俨然喝得極醉。
華绾被男人緊緊攥着,害怕與抵觸之情溢于言表,卻不敢哭。華纓着急忙慌地跟在身後,随行的還有花月樓的老鸨及三五名穿紅着綠的莺莺燕燕。
“齊相公。”
華纓拽着華绾另一隻手,面上陪笑:“華绾她還小,且有差使在身,是不能随意離開花月樓的。您若想聽她給您唱曲兒,就留在樓中聽吧,我們姊妹幾個也好一起陪您。”
“對啊,她一個黃毛丫頭哪裡懂伺候人,我們伺候相公不好麼?”旁邊亦有妓女媚笑道,身體幾如水蛇纏上男人。
“去去去,”齊之禮不耐煩地推開那妓女,“你們幾個殘花敗柳,都老成什麼樣了,哪能跟這些鮮嫩的小姑娘比。”
又邪笑着對華绾道:“你姐姐為了你可把我伺候舒坦了,沒想到,你竟生得比你姐姐還要出挑,反正從良都是要嫁人的,不若跟了我,保管你日後穿金戴銀、山珍海味。”
實則華纓明豔大方,華绾尚未長開,哪裡能和姐姐比?說她更好看,乃是這男人的特殊癖好,專喜折磨還未成人的女孩子。
華绾渾身都顫栗起來,雙眸盈滿眼淚、泣聲喊着“不要”。
相隔較遠,令漪并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但見小女孩哭得如此凄慘,亦是一陣揪心。
華纓心間刺痛,全是火辣辣的悔。
本該為她們謀求公道的堂堂禮部官員,竟然以權徇私,公然威脅起華绾!
她簡直是引狼入室!
華纓妩媚的笑中潛藏了三分恨意,“相公是醉了,可是忘了?依律,官員不得強迫我們。何況華绾還小,生瓜秧子似的,怎能伺候好您,還是以待來日吧。”
“十三哪裡小,本官還嫌有些老了呢。”男人淫邪地笑着,甚至拿肥嘟嘟的指腹刮了刮小女孩的臉頰。
他不欲糾纏,強行拽過華绾便要拉她入車。小丫頭一直壓抑的情緒終于爆發,拼命掙紮着,抱着姐姐大哭。其餘妓女忙也拿言語相勸。
兩撥人馬一時相持不下,引得路口許多人駐足而觀。華纓氣得胸口狂跳,奮力将妹妹拉至了身後,另一手卻拔下髻上的發钗,直指男人脖頸:“齊之禮!”
钗尖就頂着男人肥碩的脖子,她惡語威脅道:“你今天敢動她一根手指試試?老娘讓你豎着進橫着出!”
齊之禮一下子就慌了。
“你你你!”神情激動之下他連話也說不利索,“你竟敢威脅朝廷命官!當真是目無王法!”
“我就目無王法怎麼了!”她持着钗環步步逼退男人,神色凜如霜雪,“朝廷官員不得逼|奸官妓,否則以強|奸罪論處。你這當官的都不把王法放在眼裡,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好啊,你這叛臣之女果然對朝廷不滿,”男人似抓住了她把柄,登時趾高氣昂起來,“難怪處心積慮想翻身。等着吧!本官還會再來的!”
語罷一甩袖子,登上青帷車飛也似地走了。方才幫忙的幾個妓女神色立時轉冷,其中一人鄙夷道:“不愧是将門虎女,不過禮部是我們的頂頭上司,得罪了他,今後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對啊,”鸨兒也笑着相勸道,“念奴年歲也不小了,早接客晚接客有什麼區别。”
話音才落,卻是遭幾名妓女齊齊瞪了一眼,隻好讪讪噤聲。
華绾不說話,隻是抱着姐姐哭。
華纓臉色慘白,身體虛脫似的癱軟下來,額上冷汗如雨。鸨兒絮絮叨叨地埋怨了她幾句,推攘着将人帶回樓中了。
後院的門重又合上,行院對面,令漪将一切事原原本本看在眼中,心憂如焚。
那齊之禮為何會突然反水?
雖說眼下他是走了,可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若是将她們謀劃的事翻到明面上來,要救華绾就更難了。
這時眼角餘光掠過一抹殘影,她轉過眸,卻見一名白鹭衛匆匆掠過街角,轉瞬消融于人潮之中。
令漪微微一愣。
是虞家的人?
阻攔她們營救華绾,虞琛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