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透無一郎輕輕拉開木門,小小的病房内靜悄悄的,大家都沒說話,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蜂蜜、牛乳還有大雨攜帶而來的清新味道。這間年代久遠的小房間與普通旅店的配置差不多,地闆鋪着榻榻米,有一扇很大的木質窗戶,窗台邊有張小書桌,牆上還挂着一副字畫,隻有一樓的藥房與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表示這的确是家診所。
暴雨如注,空氣略顯潮濕,上杉惠洗完澡換上新浴衣,身上裹着一件薄薄的毛毯縮在角落,懷裡還抱着奶香奶香的孩子,一副生怕他們把這娃給吃了的模樣——時透有一郎死死盯着着半張臉都埋進上杉惠胸前的繼國緣一,小手還下意識扒拉他的衣襟,眼神看上去的确很想把這沒斷奶的娃給丢出去享受一番暴風雨。
如今這間診所堪稱廟小王八多.....一間隻夠兩名成年人活動的小和室總共隻鋪着5塊榻榻米,如今又進來富岡義勇、不死川實彌這兩名身材高挑健美的青年人、還有兩名身材嬌小的13歲青少年,連帶着他們的鎹鴉都得進屋避雨,把和室擠得滿滿當當,5歲小孩都沒地方可以鋪被子躺着睡覺了......隻能被一臉母雞護雛的上杉惠抱在懷裡,繼國緣一猝不及防地感覺到這麼多陌生人的氣息,生生給吓唬醒了,眼睛睜開後滿是驚魂未定的模樣,上杉惠顧不上抱怨這堆長大的孩子氣勢洶洶,隻能拍着小孩的背哼着歌哄。
大家都被這場瓢潑大雨折騰得夠嗆,可着實不好意思在上杉惠哄小孩的時候跑上前打斷他,鎹鴉瞧見4位柱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翅膀掩着鳥喙在書桌上叽叽喳喳地嘀咕,烏鴉的笑聲嘲諷味十足.....時透無一郎終于忍無可忍地下樓,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征得醫生的同意,跑回樓上後将薄薄的間隔木闆砍得四分五裂,面無表情地收回刀:“空間夠用了,把那個小鬼放到被子上,我們好好聊聊吧。”
“.....無一郎你生什麼氣呢?緣一還這麼小,要人抱有什麼不對的,你以前不也是練完劍就撲倒我懷裡要我摸摸頭的嗎?”上杉惠對他們朝繼國緣一的敵意莫名其妙,小緣一不就是摟着自己不放嗎,他們生什麼氣呢,不是一個個都很溫柔善良喜歡小孩的嗎?
不過隔壁房間和這間房的格局一模一樣,甚至光線還要好一點,上杉惠低頭捏了捏小孩軟嘟嘟跟蠟筆小新似的臉蛋,柔聲哄道:“小緣一,我把你放到被褥上睡覺好不好,房間都通了,你去旁邊好好休息。”
繼國緣一難得鬧起情緒不聽話,臉埋在上杉惠的胸前,搖搖小腦袋,手抓着他的衣襟不放,悶悶地說:“不要,我要惠哥哥抱我......我休息夠了。”
不死川實彌青筋暴起,眼神恐怖得可以把小孩盯出火星子來,沒料到上杉惠反而擡起頭瞪他:“實彌!緣一對人的氣息很敏感的,連我都能感覺到你在生氣,你把他吓到了緣一才會黏着我不放的,你消停點行不?!”
“他被吓到......”不死川實彌啞然,這時繼國緣一略微側頭,若有所思地環視過這堆看似憤怒、實則羨慕的柱,微微眯起眼,發出一聲輕哼,然後把頭埋回上杉惠臂彎.....就這麼一個小動作,看得風柱火冒三丈。
富岡義勇沉默良久,說道:“惠,這個孩子的事暫且不論,我已經叫隐的人去找車了,等他們到了我們就離開這裡,先去主公大人那兒彙報,然後我們就帶你走,不會再把你放在蝶屋或者其他柱那裡了。”
上杉惠眉頭微蹙,不太高興地低下頭:“找個房子把我安置下來,然後天天在大宅子裡等着你們出完任務回來嗎.....我自己有手有腳的,到處玩還開心點。”
從上杉惠縮在牆邊滿懷戒備的姿勢就能看出他對鬼殺隊有多抵觸了,他抱着小孩的雙手完好無損,漂亮的臉龐略顯蒼白,他如今的姿态與大家記憶裡最初的模樣别無二緻,他變小後會像個精緻柔弱的姑娘,即便素面無妝也美得足夠攝人心魄,可現在高挑纖細的男孩樣才更像大家記憶裡的樣子,仍舊好看得令人心曠神怡。
當年他們總得擡頭仰視這個少年,上杉惠牽着還未長大的他們,漫步過無數村莊小鎮,從不吝啬贊美和擁抱.....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上杉惠還是上杉惠,可是懷裡的孩子換了一個又一個.....
不死川實彌長長呼出一口氣,道:“這次我們會陪你,任務再多也至少會有兩名柱陪在你身邊保護你,這是主公大人的命令。”
上杉惠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這是劇情裡出現過的事,柱合會議裡大家主動要求主公身邊需要有兩名柱護衛,但是曆史上所有産屋敷當家都沒答應。現在竟然願意浪費這麼重要的資源在他身上......
可是上杉惠現在對鬼殺隊的印象一點也不好,賭氣道:“你們的主公大人要你們把我放在蝶屋就放蝶屋,要你們護衛就護衛,萬一哪天遇上事又把你們調走了呢?說到底你們最聽的還是主公大人的話,需要的根本不是我,隻是想掌控我罷了......”
大家對上杉惠的反應似乎見怪不怪——身邊的人早就給他們打過預防針了。
時透有一郎跪坐在一旁,認真凝視上杉惠的眼眸:“我早在數月前就遞交辭呈,主公大人希望我能繼續為鬼殺隊效力,也答應過我,如果鬼殺隊無法庇佑你,我會離開柱的行列,跟你一起走,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上杉惠思緒萬千,呆滞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不擔心無一郎了?”
時透無一郎歪了歪腦袋:“為什麼哥哥要一直擔心我?我很強。”
上杉惠心中雜念紛飛,說道:“你、你雖然厲害,但是柱再厲害、遇到上弦.....”上杉惠停頓了下,心下肺腑這孩子還真可以單殺上弦.....
“你你你、上弦裡也有厲害和不厲害的,遇到上三你一個人真不行,哪怕加上有一郎也很懸,你們太年輕、經驗太少了......不行,有一郎不能離開你身邊,我聽說兩名霞柱出任務距離都特地安排的很近,雙胞胎一個都不能少!”
時透無一郎眸裡閃過一絲促狹:“那惠哥哥就跟我們一起回鬼殺隊吧,大家一起在山上建了一座大宅院,惠哥哥可以帶着這個小鬼一起住,雖然不敢保證都是我們留守,但直到後兩名來交接班,惠哥哥身邊一定會有兩名柱陪你,你想去哪都行,主公大人說過,你是比他還要重要的存在。”
“.....你說得好吓人啊。”上杉惠臉色又蒼白了幾分,“你們的第一要務不是殺鬼嗎?花那麼多時間陪我算怎麼回事,我的血鬼術可趕不上鬼殺人的速度。你們這樣做下面的隊士怎麼服氣?”
富岡義勇淡淡道:“你做過的解毒丸很有用,救了很多隊士的性命......主公大人的命令不會出錯。”
不死川實彌忽然笑容猙獰地摩拳擦掌:“如果有人質疑,那就把他打服氣,或者直接逐出鬼殺隊就行了。”
“......實彌,我都搞不明白你這說不過人家就把人家打得鼻青臉腫的毛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上杉惠不由得按住自己的額頭,腦袋裡仿佛有根血管在突突地跳,“我帶着小緣一自己在外面晃蕩也可以的,小緣一很厲害,搞不好不比你們差,大不了我每到一個城鎮就給你們寫信......我回到鬼殺隊就會開始揮霍你們的人力物力财力,又不是每隻鬼都用毒。你們也不讓我用血鬼術,把我帶回去的目的何在啊,隻是害怕無....鬼王會來抓我嗎?”
大家陷入片刻的沉默,半晌,富岡義勇低聲道:“因為想和你在一起,想要經常能夠看見你,想要一個能夠牽挂的地方,一個隻要到達你就會在的家.....曾經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沒有及時發現你的狀态是我不對,對不起。”
上杉惠抱着小孩靜默一會兒,深深垂下頭來。
繼國緣一察覺到有水滴落在額頭上,不由得愣了愣,擡起頭來,笨拙地擦去大人臉上的淚珠。
“惠哥哥.....不要哭,緣一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你去哪緣一就去哪。”
“唔.....”上杉惠聲音含糊不清,這次反倒是他把臉埋進小孩小小的肩窩了。他覺得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為了這些沒有任何修辭手法的話哭挺傻的,可是心裡酸澀沒辦法。他胡思亂想慣了,覺得自己和這些孩子的緣份大概沒有多深,他們從小就是極為溫柔善良的人,長大以後成為頂天立地的人物也是應該的,上杉惠這種社會邊角料跟在他們身邊下意識裡會覺得自己在占便宜——他不過撫養過雄獅猛虎短短一兩年、充其量不超過三年的時間,卻妄想他們會拿一生來回報他,奶媽的作用是把孩子拉扯大,孩子長大後就是另外的天地,偶爾逢年過節能記起照顧過他的大人打個紅包送個禮品都算孝順了......
這群孩子說來也真傻,底下成百上千的隊士仰望他們,手起刀落間便能拯救一堆脆弱的生命,有的是富商官員願意資助。不管是鬼殺隊還是平民,願意照顧英俊潇灑、有權有錢的柱們的漂亮姑娘可以按卡車裝箱,一批一批拉到山上,可偏偏在他們最脆弱無力的時候,遇見的是字都不認識的上杉惠,隻有他朝他們伸出手來。
長大後,他們遇到溫柔美麗的勤儉護士,認識武力高強的明豔姑娘,結識家裡有礦的富家千金,跟她們比起來上杉惠簡直就是光腳上岸的泥菩薩,懶散貪吃,飯不會做衣服懶得洗房間也不愛收拾,嘴裡啰啰嗦嗦罵他們是不懂事的小屁孩。
在其他少年少女眼裡他們威風凜凜,是柱天踏地的英雄,從未見過他們狼狽不堪的模樣。男人就該是這樣的形象,甭管小時候吃不飽穿不暖,長大以後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後就該掩埋不堪回首的過去,誰會跟偶遇的漂亮姑娘笑嘻嘻地說些落魄無力的往事?
例如誰家曾窮到母親醫藥費交不起、父親在暴風雨裡去懸崖採藥差點摔死......例如某人的父親是個打老婆孩子的混賬酒鬼,母親變成鬼把弟弟妹妹殺了,自己抛下弟弟流落街頭被無數地痞流氓欺負得很慘.......例如第二天就要結婚獲得幸福的姐姐為了保護自己變成植物人,家裡親戚上趕着過來瓜分财産......
上杉惠這勉強稱職的奶媽知道所有他們不堪回首的往事,按照上杉惠從原生家庭扭曲的三觀裡成長起來的價值觀來說,男人站在萬衆矚目的舞台上的時候,就該抛棄前程舊事,他們周圍全是迷弟迷妹們崇拜的眼神,牛逼到早就不需要奶媽屁颠屁颠跟在身後了,本該飄飄欲仙享受人生巅峰,可是非不按常理出牌,硬是逆天而行,大張旗鼓地要把腦子裡藏着他們曾經落難時狼狽樣的奶媽找回來供在手心。
奶媽和他們也沒血緣關系,非親非故的,他們怎麼不當那段時光是路上撿到錢,花完就忘了呢?
上杉惠哽咽道:“你們幹嘛這麼想跟我在一起?說到底我和你們相處的時間不過很短的幾年,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現在也幫不了你們什麼了,你們餓了自己有錢買吃的,冷了有隊士急着給你們添置衣服,想在哪裡買房就買房,你們剩下的親人也都在,看見你們就臉紅的小姑娘到處都是,你們隻要伸手就會有漂亮女孩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們走......你們現在什麼都不缺了,還要我做什麼?”
上杉惠心情亂糟糟的,濃重的不配得感讓他覺得他無法回報這群孩子對他的重視,見他這麼一副畏畏縮縮的窩囊樣,不死川實彌氣不打一處來,語氣粗魯得像個流氓,不耐煩地罵道:“因為你腰細腿長臉蛋好,會疼小孩不行嗎?!”
時透有一郎:“......”你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