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了神,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口氣。有些緊張的心落回原地。
一扭頭,他看到了不遠處正倚着柱子,漫不經心抱着臂看他的雲殷。
他扯了扯身側飄着的薄紗,耳根有些燙,抿緊了唇,沒來由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說:“我戴這個,是不是有點奇怪。”
戴帏帽是雲殷提的。
燕朝的世家小姐有戴帏帽出門的習俗,用以遮擋容貌。李昭漪不是女子,但他的樣貌也不方便露于人前,雲殷跟他解釋過,他也就接受了。
接受了不代表不會不自在,剛剛雲殷的動作像是在照顧姑娘,李昭漪一面覺得他細心,一面又有些擔心,他說:“這樣……被人看到,不會影響你的聲譽嗎?”
據他所知,朝中盯着雲殷的人不算少。
他那天看了十來本折子,其中就有三本是參雲殷的,角度各有不同。
雲殷未娶妻,帶着陌生女子回府,簡直是變相提供私德上的素材。
李昭漪習慣性替他擔心,雲殷卻語氣散漫,甚至帶着點混蛋:“聲譽麼?陛下放心,臣早就沒有那種東西了。”
李昭漪:“……”
他默默看了一眼雲殷,對方卻直起身,道:“要不要去裡面看看?”
李昭漪趕緊點頭。
他把帏帽交給下人,小步跟在雲殷後面,有些好奇地開始打量面前這座僻靜的宅院。
*
在馬車上得知他們要去的地方是雲殷的宅院時,李昭漪并沒有什麼失望的感覺。
說到底,所謂的出宮對他來說隻是一個沒能完成的願望,代表的是自由和無拘束,而不僅僅是呼吸宮外的空氣。
但這已經不可能了。
所以,去哪裡其實都無所謂。
當然,無所謂是一回事,真正來了又是另一回事。
進入到宅邸的刹那,李昭漪意識到,平常都是雲殷在宮内來去自由,這還是第一次,他反過來進入雲殷的私人領地。
這個念頭讓他陡然而生一種隐秘的緊張。
他跟着雲殷穿過寂靜的長廊,一路走過花廳、書房、卧房。
一直到後院之時,他終于忍不住開了口:“你……平時不住這?”
雲殷“嗯?”了一聲,然後道:“為什麼這麼問?”
“感覺。”李昭漪如實傳遞自己的感受,“有點太幹淨了。”
不是幹淨,是冷清。
無論是哪一處,東西都擺放得極為規整而簡略。李昭漪注意到,這間宅子裡就連下人也很少。唯一稱得上“熱鬧”的,可能是後院那一大片小橋流水的天然景緻。
正是春天,後院裡花團錦簇,兩人此時此刻站在一棵桃花樹之下。
花色絢麗,男人的眉眼淡然而平靜。
他道:“這兒平常就臣一個人住,用不着太多下人。”
李昭漪經他提醒,想到了什麼,道:“……你怎麼沒娶妻?”
雲殷今年二十有四,當然還算年輕,但按照他的年紀和家世,這會兒至少也應當定了正妃。
但李昭漪的印象裡,不說正妃,雲殷應當是連侍妾都沒有的。
這不太符合常理。
當然,雲殷常年在邊關,沒有時間想這些也很正常。李昭漪隻是随口一問,隻是話出了口,雲殷卻神色微頓。
看着他的臉色,李昭漪突然福至心靈。
“那個,你可以當我沒問。”
“之前有過婚約。”
兩聲同時響起,一片寂靜裡,李昭漪默默後退一步。雲殷看着他,眸色深了些,慢慢地道:“陛下,您剛剛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