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躺在床上,平和的面容上沒有絲毫怨氣,唯有安詳。他的正上方懸着一枚縣令官印,和陳正持有的那枚散發着不詳的鬼官印不同,這一枚官印周身散發着瑩白的光芒,溫和地護住了陳先的魂魄。
這枚官印,才是鎖魂奪魄陣的陣眼。
錦遊不敢輕易觸碰,隻得忍着鬼力逸散的無力感喚出黃泉水全力将官印從陣眼處移位。
随着官印掉在床上,陳正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絕望嘶吼,手腳并用地爬向陳先,雙手顫顫巍巍地摸着陳先的臉龐。
陳先平靜的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就是父親哀恸又滄桑的臉,知道這一天。終于還是來臨了。
陳先握住陳正的手,開口卻是一句道歉:“抱歉,孩兒心性不堅,讓父親傷心了。”
兩行血淚從陳正的眼眶中流出,陳正顧不上抹去,反而握着陳先快要消散的手努力穩住聲音:“傻孩子,是父親對不住你,行事作風惹來奸人陷害,才害你…”
陳先卻搖搖頭,輕笑一聲看着天花闆,語氣中全是驕傲:“守身持正,敢為人先,這便是孩兒名字的由來。孩兒一生從未怨過什麼,隻怪自己心性不堅。父親,您一直是我的驕傲,莫再錯下去了。”
陳先死時并無執念與怨恨,卻因陳正的執念一直留在這一方窄小的天地中。此刻維系魂魄的官印失去作用,陳先的魂魄也散了個幹淨。
陳正卻狀若瘋癫,大笑的同時眼眶中流出更多血淚,目光掃過錦遊和閻百川,語氣是難掩的凄涼:“你們知道什麼,你們又懂什麼!為人不喜、升遷無望算得了什麼,不過兩袖清風罷了。可先兒是我唯一的孩子,是夫人臨終之前托付與我的孩子!他又做錯了什麼!僅僅因為一個纨绔公子間上不得台面的賽詩會,就要找人廢去先兒讀書寫字的右手!你們知道我多想殺了他嗎!”
陳正卻沒期待閻百川和錦遊的回答,自顧自地說到:“可我不僅不能替自己的孩子報仇,還要讓那賊人活着,就因為我是鐵面無私人人愛戴的興縣縣令!三年苦役,卻換走了先兒未來三十年的路和他的命啊! 受百姓愛戴有什麼用,從無錯判又有什麼用!我失去先兒的時候,他們如何能體會到我的痛苦!”
錦遊垂眸,睫毛微顫,從縣志中拿出一張紙遞給陳正:“這是縣志中夾着的,應當是那個書生鬼藏起來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但它起碼能證明你做的一切并不是無用功。”
陳正随意的看了兩眼,心神震顫:“這是…知府大人寄與我的?”
錦遊點頭:“不錯,原本應當是要征詢你的意見,看你是否願意攜帶家眷赴府城做官,現在看來應當是被他私自攔截下來了。”
“怪不得…怪不得其他幾位縣官都對我如此冷淡,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薄薄的一張紙,放在陳正手上卻仿佛重逾千斤,解開了他多年的疑惑。
陳正将信揉成一團,自嘲一笑:“罷了,已經太遲了。一步錯,步步錯,先兒,為父已經回不了頭了!”
陳正說完飛奔向外,不顧閻百川和錦遊二人的攻擊,将鬼官印拿在自己手中:“以前先兒為人所害,我不能報仇,如今一定要殺了你們兩個害了先兒的人!”
說完,陳正操控着官印,将官印蓋在了自己腦後。
官印蓋上去的一刹那,陳正雙目通紅,身形暴漲,官印中的所有鬼力盡數被吸納到身體裡,陳正也随之失去所有理智,大掌向二人直直拍來。
閻百川肆意地放聲大笑:“哈哈哈,痛快!就該這樣才過瘾!”
閻百川又在手心劃了一刀,随着血液的流出身上逐漸浮現出黑色紋路,浮在閻百川的皮膚表面似在緩緩流動。
閻百川氣定神閑,看準陳正襲來的時機,将蓄滿力的血刃一刀揮出,引爆了陳正身體裡的所有鬼力。
錦遊下意識護住頭,卻覺得身體一輕,一眨眼的時間被閻百川帶到高處。錦遊偏頭看向閻百川,目光裡盡是閻百川肆意的笑,恍惚之間聽見他。說:“黑色的煙花,沒見過吧?自己慘就跑去禍害别人,虧他還是個縣令。怎麼樣,給你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