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尚未觸及,腕骨倏然纏緊,眨眼間玄衣男子融于霧中,耳邊梵音振聾發聩。
“合!”
一聲令下,叢林内陰鈴噪響,咒光煊天,無形利器割開皮肉,駭人殺氣直逼靈台。
虞淺強忍不适屈指掐訣,不料一條捆仙索忽的從背後砸來,他剛剛聚攏的靈力被無情擊碎,随即隻覺腳下一輕,被股強大蠻力吸入圓形陣法,下秒毫無預兆地撞進一堅實胸膛。
“嘶——”虞淺吃痛擡頭,喘息間透過帷帽白紗對上一雙鋒利眉眼,那人濃睫輕垂,薄唇色淺,瘦削的下颌因低頭看他繃起一道有力弧線,清冷月光透過男子高挺的鼻梁打在面紗之上,影影綽綽勾勒出一張美輪美奂的模糊輪廓。
虞淺定定看他,這不是方才站在霧障中的玄衣男子嗎?此人面容英冷逼人,眼底卻驚疑難定,莫非是被吓壞了?
沒等他琢磨出個所以然,一串笑音從林中傳出。
“今兒的獵物看似修為不低,化形地竟這般俊俏,也算不辜負本公子苦苦守至深夜。”
黑暗中露出錦衣一角,裁剪精緻,短靴挂鈴,走起路來叮當作響,小公子年紀極輕,興頭卻盛,未施粉黛,唇紅齒白,一張圓臉生得讨喜嬌貴,說起話來卻異常刻薄。
“還不快現出原形,哄得本公子高興,沒準能留你倆個全屍!”
虞淺目光掃過對方束袖上的黑白雙鶴點睛刺繡,想來這便是大師兄口中的仙門無相了。
由于正與玄衣男子死死捆在一塊,他費了老鼻子勁兒才得以側身解釋:“道友誤會,在下并非谷中邪物,隻是同門意外踩中你們布下的鎮妖網,這才特來尋助!”
小公子把玩着稀罕的上品捆仙索,索身泛着璨璨光芒,他打量虞淺一番沒說話,倒是身後的幾名同服弟子開始評頭論足起來。
“真是胡言亂語,哪個正經修士會蠢到自己掉進鎮妖網?”
“不過是小妖騙人的小伎倆罷了,還指望能唬住我家公子!”
“一銀一玄,摟得如此親密,難不成獵了對雙修妖?”
“那這回的夜訓考試咱公子豈不是穩赢?”
弟子們紛紛應和:“恭喜二公子!”
“來,讓本公子瞧瞧,你的模樣是否同他一樣好看!”言語間,少年擡手便要去摘虞淺帷帽,不遠處卻傳來一聲急呼。
“東方公子!”
圓臉少年聞聲回頭。
隻見牧一昂吭哧吭哧地跑來跟前,掏出腰牌道:“在下乃玄劍宗弟子牧一昂,這位是我同門。”
小公子稚嫩的眉毛高高揚起:“你認得我?”
牧一昂謙卑拱手:“無相雙傑,如雷貫耳!”
東方皓遲的表情從遲疑立轉舒暢,接過祥雲木牌正在低頭辨認真假,一無相弟子附耳而來。
“禀報二公子,他們的确是玄劍宗人,這位衿道友意外撞上谷口處的鎮妖網被困其中,方才我去才得以解開。”
東方皓遲嘁了一聲,沒好氣地扔回腰牌:“世上當真還有如此蠢鈍之人!”
“你……”衿楚青氣赧地想上前理論,卻被牧一昂一把按下。
“莫生事端。”他叮囑完後又朝東方皓遲抱歉道,“實在不知東方二公子在此夜訓,我們深夜入谷隻為尋走散的師妹,并無遊獵之意,相信不會妨礙二公子的行動,還請您高擡貴手解開這捆仙索。”
“這個嘛……”東方皓遲咂麼咂麼嘴,面露不悅,眼看子時将過,他卻連一根妖毛都沒抓住,心中難免遺憾,這倆,真不是雙修妖?
衿楚青見他還沒動作,忍不住開口催促:“你到底解不解?被這捆仙索束縛過久,身上的靈力會被抑制消散,我好友身子骨弱,再耽誤下去出了意外你負責啊?”
虞淺恍然明白,難怪打方才開始他的雙腿越來越沉,丹田越來越虛,雖不知者玄衣男子是有心還是無意,若非他在腰間虛托一把,自己早就脫力出溜滑倒了。
他心懷感激地擡頭看去,卻見那玄衣男子側臉冷峻,神情渙散,虞淺腹诽:不是大哥,都這種要命的時候了你怎麼還有心情發呆?
在衿楚青的追問下,東方皓遲不耐煩地念出一串口訣,正要解開捆仙索,卻被一道厲聲打斷。
“且慢!”來者手壓佩劍,目利如鷹,單單站在那裡就有很強的壓迫感,“那銀衫可放,可他對面抱着的是誰?”
抱?虞淺動了動手指,首先,他沒抱,其次,這手怎麼不受他控制了?
牧一昂看向玄衣男子搖了搖頭:“此人面生,并非本宗。”
衿楚青翻了個白眼,耐心告罄:“那位俏公子我們當真不識,你趕快把我們的人給放了!”
“不識?”壓劍者面露譏笑,“瞧他那眼神,可不像不識啊!”
咦?眼神?虞淺好奇擡頭望去,正巧對上玄衣男子的冷凝目光,他分明生了一雙多情眸,可眼珠黑白分明,眼底深邃疏離,周身泛着生人勿近的寒光,就在與虞淺視線相撞的刹那,玄衣男子倏然斂起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