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絨狐視線緩緩上移,直直撞入遲朝洲幽暗冷漠的雙眸中。
手中土豆掉落在地,咕嘟滾到男人锃亮的皮鞋邊,停了下來。
“遲、遲朝洲,我可沒說你壞話啊……”
遲朝洲一句話未說,白絨狐便心虛起來。
他長睫輕顫,在遲朝洲似狼的目光中步步後退。
遲朝洲一副要打他的架勢,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并未到來,遲朝洲隻是伸臂拿走了一罐鹽。
男人腳步停頓,回頭看了一眼白絨狐,目光輾轉落到碟中一坨黑漆麻烏的東西上。
白絨狐順着遲朝洲的目光看去,他做出來的蛋撻糊得像混了牛糞的泥土。
遲朝洲雖面無表情,可白絨狐從他上揚的眉尾中品出一絲嘲笑。
不管遲朝洲有沒有這個意思,反正白絨狐是已經認定了。
他又惱又羞,一張臉紅得像猴子屁股,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看什麼看……”
他話還沒說完,遲朝洲已經離開,并把鹽罐遞給那個o。
白絨狐眼眶泛紅,淚珠子在裡頭打轉,要落不落。
遲朝洲一句話沒說,可他就是覺得心裡難受,像被抛棄一樣。
窗外的烏雲越來越濃重,攏着紫灰的雲層将要下雨,燥熱轉變為悶熱,活似一個蒸籠。
白絨狐揉着面團的手漸漸失力,他低頭一聲不吭,扣着那面團。
雪白的面團上出現一個又一個的指甲印。
白絨狐感覺眼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他捂着臉推門離開。
“他怎麼走了?”
“不知道,繼續做我們的就是。”
身後嘈雜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噼噼啪啪,裹挾閃電的暴雨聲。
白絨狐死死咬着唇,内心衡量片刻,決定找個地方等雨停。
他走到空曠的長廊邊坐下,對着雨幕中被雨水拍打的樹葉發呆。
夏季的雨總是來勢洶洶,他的南瓜褲淋濕了一半,黏糊糊貼在身上。
也許是雨聲太大,白絨狐并未注意到身後啪嗒的腳步聲。
腳步聲的主人停在白絨狐身後,垂頭俯視他。
白絨狐是坐着的,他又縮成一團,此刻在遲朝洲眼裡,他整個人小得可憐,像隻螞蟻那般小。
離得近了,遲朝洲似乎能聽見白絨狐隐忍的嗚咽聲。
卷卷的發絲上沾着雨珠,随着主人的動作而顫抖,搖搖欲墜。
“你在哭什麼?”
遲朝洲蓦然出聲,白絨狐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突然一道冷冽聲音自頭頂傳來,他被吓了一跳。
慘白着臉,下意識向後退去,可他身後已經沒有可以坐的地方,他一下仰倒,摔進雨簾中。
“啊--”
摔的地方并不高,但白絨狐已渾身濕透,長裙緊緊貼在身上,露出裡頭粉白的皮肉。
他眼冒金星,半天還沒緩過神,遲朝洲隻能過去将他帶回長廊。
雨水一滴滴順着臉頰滑落,蒼白的頰側纏繞着濕發。
他幽怨目光盯着遲朝洲,狼狽之下,他哭得更兇。遲朝洲顯然也沒想過這種情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尴尬地抿了下唇,“抱歉。”
“難受死了!!你幹嘛幽靈一樣……”白絨狐話語破碎,一邊哭一邊吐字不清。
他舌頭不聽使喚,一股腦把所有事兒都怪在遲朝洲頭上,還撒潑耍賴要遲朝洲給他道歉。
他絮叨許久,可都是一個人唱獨角戲。
慢慢地他止住哭泣,惡狠狠地盯遲朝洲。
雨漸漸停歇,破開的雲層中綻出一梭日光,刺得眼睛生疼。
“我送你回去。”遲朝洲語氣極淡。
“哼。”
二人将要走下台階,白絨狐突然腿軟,險些摔下去,好在遲朝洲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
“怎麼?”
白絨狐吸吸鼻子,嗫喏道:“腿軟,走不了了……”
“我背你。”遲朝洲說。
白絨狐絞着手指,态度扭捏,“可以嘛?”
“……上來。”
遲朝洲已先一步走到白絨狐跟前,屈膝彎腰。
“哇哦--”
白絨狐雙手環住遲朝洲的脖頸,睜大眼睛左顧右盼,“原來一米九的視野是這樣的。”
一路上有不少貓經過,白絨狐興緻勃勃說了許多,遲朝洲就做一個安靜的聽衆,隻偶爾嗯一聲。
半途時,叽喳的人安靜下來,腦袋埋在遲朝洲脖頸處,睡得香甜。
他呼出的氣噴灑在頸間肌膚上,潮濕又熾熱。
“這就是……”
“嗯。”
“怎麼……還真腦子不行?”
迷迷糊糊間,白絨狐聽到不真切的談話聲,他想看看是誰這麼吵他睡覺,可沉重的眼皮怎麼也掀不起來。
“這不行啊……能治好嗎……”
“先找個醫生看看。”
“啧啧,多漂亮的o啊,怎麼就……”
“唔嗯?”白絨狐直覺那談話的人說的不是好話。
“醒醒。”
白絨狐困在夢境裡,有人來攪擾他,他甩過去一個巴掌,那催促聲就消失了。
一隻幹燥溫熱的手覆上白絨狐的額頭,遲朝洲将渾身濕透的白絨狐放進浴缸裡,轉身離開。
白絨狐是因腿麻醒的。
一睜眼,就是浴室,白淨的天花闆和渾身難受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