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濂做了一場夢,置身于幽暗的不透光的海底,海風帶着海水侵襲耳膜,一道熟悉而冰冷的聲線充斥其中,心髒随之巨顫。一轉眼,他從夢中抽離出來,眼前陌生的景象令他下意識蹙眉,轉瞬反應過來後瞳孔一縮,迅速起身查看卧室,房門是洞開的,廚房隐隐有聲響。
那道被刻意隐藏又控制不住回想的身影就在眼前,江濂内心深處忽然冒出一句話,算了。什麼算了,什麼都算了。他想要從來都是這隻鳥而已,隻屬于他的小鳥。
季雲鶴端着煎好的三明治轉身,餘光瞥到門口失神地注視着自己的人,他的臉上無一絲情緒波動,自顧坐到飯桌前吃早餐。自然是沒有江濂的份,他邊刷着手機邊吃三明治。江濂仍保持靜靜伫立的狀态,眼神一眨不眨地停留在他身上。
很快季雲鶴用完早餐,收拾收拾準備出門上班,江濂這才跟着動了。依然是他開車,季雲鶴看起來很忙,全程低着頭回複消息,一副代駕和車主的關系。
到達博運大樓地下停車場,季雲鶴收起手機,從錢包抽出五張紅票子塞到江濂身上,微笑說:“辛苦江總了,我對兩次服務很滿意。”說完拿走鑰匙下車,頭也不回地坐上電梯。
江濂攥着五百元紙币,沉默不語地目送身影消失不見,嘴角扯出意味不明的弧度,将紙币揣進兜裡,慢吞吞走出停車場。
臨近中午,季雲鶴開完會回到辦公室,發現桌上多出一束紅玫瑰,附帶的卡片寫着一串行雲流水的手寫字母“from Rose Island”。他放下文件坐好,眼也不擡地吩咐助理:“扔了,再有不必接收。”
助理抱起花點點頭。
此後幾天江濂風平浪靜,既沒出現也沒再做任何事情。
季雲鶴回國不久,這段時間忙着腳不沾地,堪堪松懈些,得空約姜鳴出來見個面。計劃出國前,他和姜鳴打過招呼,如今回來合該聚聚。
兩人約在一家餐廳,剛一見面,姜鳴激動地來了個大擁抱,細細端詳着多年未見的好友,感歎道:“季總風采更勝當年啊,追你的人不得排到馬六甲海峽。”
季雲鶴接過服務員的菜單,随便點了幾個菜,待人走後,笑吟吟地說:“我看姜組長也不賴,怎麼不帶你女朋友一起過來?”
“今天還是先我們倆兄弟叙舊,日後見面機會多得是,你應該不會走了吧?”姜鳴不太确定地問。季雲鶴是個極有想法的人,做事幹脆利落,當初說要脫離江濂,他還以為需要從長計議,結果很快收到對方出國的消息,臨走前還擺了江濂一道,屬實給他看傻眼了。
“嗯。”季雲鶴喝了一口水,語氣有幾分幽怨,“還是更喜歡國内的生活環境,國外的甜點和餐食對我來說簡直是種精神折磨。”
“哈哈哈哈,當然還是家舒服,我女朋友做飯很好吃,下次約到我家,讓你大飽口福。”姜鳴興奮地說,提及戀人,面上滿是自豪甜蜜的表情。
季雲鶴看得一樂,順着他的話打趣:“難怪感覺你壯了一些,幸福過頭了吧。”
“嘿嘿,是有點,不過我最近在考慮健健身,再胖些要配不上她了。”姜鳴頗為郁悶道,轉眼又提起勁,“上個星期大學同學聚會,我遇到蘇欣雨,你還記得吧,校花,她向我問起你,我說你回國了,感覺她對你有點念念不忘,你要不要考慮下?”
季雲鶴聽到這個名字恍惚一瞬,大學時光仿佛前世舊夢,遙遠得幾乎想不起來。他不太喜歡回憶往昔,昨日之事如流水不複返,最重要的永遠是當下和未來。“别瞎說,人家可能隻是看到你剛好想起有這麼個共同同學。”
姜鳴想了想說:“其實五年前蘇欣雨就打聽過你的消息,不過當時那情況,不好跟她說起,而且這幾年她交過兩個男朋友,基本很快就無疾而終了,然後就有人問她是不是還惦記你,她沒否認啊。你現在的生活完全走上正軌,也快三十的人了,真的可以考慮考慮——你看什麼?”
說着說着,他發現季雲鶴忽然看向他的身後,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去,似乎是有位客人在刁難服務員,“誰啊那是——诶,你去幹嘛?”
季雲鶴走到發生矛盾的那桌前,戲谑地笑說:“這不是孫少嗎?好久不見。”
責罵服務員的男人正是孫鵬飛,注意到來人,眼睛一瞬睜大,“季,季雲鶴?你tm還敢回來?”
“我為什麼不敢回來?”季雲鶴反問,朝服務員陳梅雪投以溫柔安撫的笑。陳梅雪認出他,礙于孫少還在,隻能壓抑着激動的心情,咬着下唇不出聲。
“你坑了江濂,真不怕死啊。”孫鵬飛嗤笑道。
季雲鶴的目光輕飄飄地掃視孫鵬飛上下,笑眯眯說:“你沒被江柘搞出點殘疾,确實挺讓人意外的,怎麼,現在隻敢在服務員身上找面子了?”
孫鵬飛臉色驟變,想起一些不堪的記憶,氣沖到腦門,擡起拳頭就要揮過去,“你tm還有臉提!”結果半空被季雲鶴抓住拳頭,推了回來。
“冤有頭債有主,你找錯人出氣了。”季雲鶴拍了拍手,仿佛手上沾到什麼髒東西。
孫鵬飛恍然意識到,眼前的季雲鶴哪裡不一樣了。“沒有江濂撐腰,你哪來的勇氣跟我狠?”